9025-737938 【同人】旧时代的残党(7月9日完结更新)

北朝旧贴 | 项天鹰 | 共 60068 字 | 2018-10-15 | | 编辑本页

项天鹰 于 2018-2-8 21:28:04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10-20 17:54 编辑

上接《金晓宇高雄工作记》

项天鹰系列目录

第一篇:高雄国民学校http://bbs.northdy.com/thread-726605-1-1.html

第二篇:米泽藩政改革http://bbs.northdy.com/thread-726776-1-1.html

第三篇:金晓宇高雄工作记http://bbs.northdy.com/thread-731601-1-1.html

第四篇:梅岭芳华http://bbs.northdy.com/thread-733757-1-1.html

第五篇:旧时代的残党http://bbs.northdy.com/thread-737938-1-2.html

第六篇:南海恨http://bbs.northdy.com/thread-754426-1-19.html

第七篇:海幢钟声http://bbs.northdy.com/thread-762033-1-5.html

第八篇:旭日残阳http://bbs.northdy.com/thread-766728-1-2.html

第九篇:桂林风云http://bbs.northdy.com/thread-772642-1-1.html


项天鹰 于 2018-2-8 21:28:33 发表了:

“站住!别跑!”“别跑!站住!”三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追赶一个仆役打扮的年轻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年轻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你们不追!我就不跑!”

三个家丁愣了一下,显然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深刻的问题。年轻人猛跑两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拼命挣扎着要站起来,只要跑进广州城,便能活命,如果被抓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眼看家丁们就要追上来了,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从草丛中飞出,正中一名家丁咽喉。

年轻人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变故,挣扎起来来继续逃命。那两个家丁刚才没看清箭是哪里来的,拔出刀来,张皇地四下环顾。一名家丁卯足了劲吼道:“是谁!有本事站出来!老子不怕你!老子不怕你!”

“你要是真不怕我,就不用这么大喊大叫了。”又是两支弩箭接连射出,两个家丁哼了一声,倒地毙命。

次日清晨,三名家丁的尸体被进城卖菜的农民发现了,很快就被报告给了巡逻的巡警,带队的警察不敢怠慢,急忙赶往现场,同时派人向总局报告。

昨天才从高州回来,本来应该在休假的李子玉被从被窝里叫了出来,急急忙忙穿上制服。李子玉的母亲絮叨着:“这公差当的,一天到晚不得闲。”李子玉说:“潘首长说,当官不做主,不如卖红薯,警察不办案,不如卖鸭蛋。”李子玉的父亲放下手中的报纸:“这当差还不就是得出力,莫听你娘絮叨,赶紧出门,千万别去迟了。”

事发地点虽不算太荒僻,却也在北门外离城甚远,李子玉赶到时,已累得呵哧带喘,现场拉上了警戒线,值守的国民军检查了证件,放他进去,只见乌项正蹲在地上,皱眉苦思。

死者的死因很好查验,但是死者的身份就难以判断了,看衣着样貌和手中兵刃,该当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但是为什么要执刀夜行,又为什么被人杀死在这里?凶手所用弩箭粗糙普通,看不出什么异常。现场并无灯球火把一类东西的痕迹,案发时应该只有月光,凶手能准确射中三名死者的咽喉和胸膛,应该是技术比较高明的。从路旁一处被压倒的草木可以看出,凶手就是隐伏在这里,射死了三个死者警察已经在北门外一带查访是否有大户人家走失人口,但是现在还没有回音。只怕这三个死者的主人也未必敢承认,否则就得解释这三个家丁为什么深夜持刀出门了。

此时,广州北门内的一所大宅院中,那个被家丁追杀的年轻人正磕头如捣蒜。两个身材壮健的武师站在他身后,屋内坐着一个中年员外,身子高大,肤色略黑,手上骨节突起,不似文人。这员外呷了口茶:“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年轻人颤声说:“小人马尚明,陕西平凉人氏。”“为何背主出逃啊?”“小人……不敢说。”

那员外放下茶碗:“你不说也不打紧,我晓得,你家主人做的是祸灭九族的勾当。”马尚明伏地说:“小的只是一介仆佣,实不干小的事!”那员外说:“你放心,你家主人再有势力,不过是前朝遗老,若去北边,或许还能呼风唤雨,在这广州便是二等贱民,老爷我却是大宋的政协委员,有澳洲首长撑腰。你不必怕,听你的谈吐,似乎是识文断字。”马尚明道:“是,小的幼时读过几年书。”那员外叹道:“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既读得圣贤书,为人厮仆,岂不埋没了。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尽行写下,老爷我定当给你个出路。”马尚明连连叩首:“谢老爷提点。”那员外一摆手:“罢了。你们带他下去洗澡吃饭,换套衣服。”

两个武师带着马尚明下去了,那员外微微一笑,有这份大礼,不愁澳洲人不动心。

李子玉带着两个见习警,来到了广州府南海县沙贝村,既然推测三个死者是大户人家的家丁,那么这一带最大的大户,便是这沙贝村陈家了。“天下何曾有山水,老夫不出长蓬蒿。”李子玉读着门前楹联,“这家主人倒是颇有气度。”沙贝村的村长说:“这家主人叫陈子壮,是伪明的李什么郎,如今大宋治下,他倒也算恭顺,虽说消极不配合,但是减租减息也都执行了,粮赋也是照缴的,检地也没有违抗。”

总体来说,陈家和海南、广州的大部分乡下土财主一样,不反抗、不出头。据村长和驻在警说,这沙贝村的土地大半是陈家的,别村还有他家土地。他家的宗族人口也不少,科名又显,过去在这一带几乎是说一不二。若是在别处,元老院要搞定这种聚族而居的村落是要费不少手脚的,少不得还要杀一儆百,但是沙贝陈家却异常地安静。家主和近支族人都躲在大宅子里不出来,在外面露面的旁支族人和仆役对于澳洲人派来的干部也是客客气气,一切命令无有不遵,广州刚刚解放,千头万绪,基层改造的压力犹大,因此也就一直没腾出手脚对付这“遵纪守法”的宗族。驻在警是个退伍军人,不屑地说:“这都是给元老院杀怕了,当年扫荡珠江口时,元老院在南边那个寨子吊死了四十多个大户,我看这陈家是就此吓破了胆了。”

村长家从他父亲那辈迁来沙贝村,对本村的情况比驻在警更清楚一些:“过去陈家在村里势力很大,南海县衙门也不敢招惹他们,这家人有好几个在伪明当大官,投献他们的土地不少,不过上回清丈田亩,就各归本主了。伪明的时候,倒也不见他们作威作福,灾年之时还赈济乡亲,好些人传说这陈子壮是清官,得罪了太监才丢官回家的,咱乡下人也不懂。若是在过去,我从这大门前过,都不敢望里面一眼,如今这家仆人见到我倒是打躬作揖。”

李子玉是广州土著,也知道这个陈子壮,在大明官至礼部右侍郎,因得罪了魏忠贤而罢官,回家创办南园诗社,崇祯继位后复起。当初元老院进兵珠江时,他正因父孝在家守制。三度入朝之后,因反对崇祯招宗室为官,被廷杖下狱,后来得到皇太后说情,才被遣归家乡。

尽管李子玉曾经被反复教育,缙绅在大宋治下也只是普通公民,没有任何特权,但他对于这样的豪门巨室心里还是畏惧的。就算人家在法律上没有特权,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有钱的还是大爷。当然了,今天不过是来问问情况,比当初砸开梁仁厚外宅的大门安全多了,所以李子玉倒也没什么顾虑,上前拍了拍门。转眼工夫,大门打开,一个仆人探出头来:“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村长和四位差爷。这三位差爷可面生,想必是远来贵客,快请进来喝杯茶。”李子玉亮出证件来:“我是广州刑警。茶就不必了,我有公务在身。此次来就是询问一下,贵宅是否有走失人口?”仆人道:“原来是省城来的爷,这更是贵客了。只是小人不过是个下人,入不得内宅,也不知这家中人口之事,还请几位爷进来先歇歇脚,待小的禀过管家,即刻给几位爷答复。”李子玉心想他说得在理,便点了点头,五人跟着仆人进了门,在倒座门房坐定,这应门仆人急步趋入二门,另有小厮奉上茶来,李子玉却不敢喝,当然不是怕有毒,而是怕犯纪律。村长和驻在警是不忌讳这一杯茶水的,但是见市里来的三个警察都不喝,也只好看着茶杯发愣。按照元老院办事的规矩,李子玉要到他家待客厅等着也无妨,但是李子玉终究还是有些畏惧,不敢在这大户人家登堂入室。反正又不是来搜查的,只是等个回话,在门房等也一样。

约摸有一顿饭的功夫,李子玉都有些焦躁了,那仆人又急趋出来,手里捧着一本册子,连声致歉:“几位爷莫怪,宅内人口众多,查点起来着实费力。还请见谅,还请见谅。”“不妨。”李子玉接过册子。仆人说:“宅内一共一百九十三口,一个不缺,这是本宅户口籍册,还请差爷验看。”李子玉翻开册子,与村长带来的比对。自元老院第一次登记人口以来,陈家的人口变化,有人病故、新添婴儿、仆人出籍等都对得上。翻到最后,有十个护院庄丁。李子玉沉思一下,那仆人说:“全家下人和护院的师傅都已叫来了,差爷可要点验?”李子玉说:“仆佣杂役就不必了,请护院的师傅们来,我讲一下群防群治的事项。”

十个护院家丁都被叫来,为首那个身材壮健,肤色黝黑。李子玉打量这十人,确实均是肌肉结实的练武之人,挺胸凸肚,气质与一般农夫工商大有差别,更非仆役冒充。村长和驻在警都证明,陈家确实只有十名家丁,不过这些人平时不在村中露面,他们也认不齐全。李子玉询问了一下本地的治安情况,又讲了几段文件,不说出了命案,只说最近附近走失人口,可能有人贩子活动,要动员所有基层治安力量群防群治,缙绅大户的家丁要轮班在驻在警的安排下在本村站岗巡逻。派出的各队警察都是这么讲的,缙绅大户当然也希望自家附近的治安稳定,养家丁干的就是这个活,谁也不会反对。又打了几句官腔,李子玉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继续问了,查点仆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总不能把陈家的老爷夫人都叫出来点名。他又不是怀疑陈家,只是泛泛地调查而已,做到这一步也就可以了,道了叨扰,带着村长、驻在警和两个见习警去村公所了。

“家丁头目”摘下头顶小帽:“好悬呐,这假髨捕快也真精细,若不是中洲先生谨慎,险些败露。”“委屈大人了。”陈子壮的弟弟陈子升命仆人接过帽子。“家丁头目”一摆手:“先生说的哪里话,这是救我等的性命,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化装见髨贼,末将也不是头一回了。”

“家丁头目”更了衣,换上了本来服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元老院的老朋友”,琼崖参将汤允文。

汤允文与陈子升进了一处偏厅,陈家家督,原礼部右侍郎陈子壮正坐在主位上,客位上的两个人一文一武,亦是大人物,文官乃是广东右布政使孙朝肃,武官也是元老院的老熟人,正是当年带队征讨临高的何如宾。

澄迈一战之后,何如宾沦为废将,在广州城中闲住。后来白沙水寨的粮仓“毁于风灾”,部队崩溃,于是汤允文也来和他作伴了。何如宾曾经一度怀疑汤允文和髨贼暗中勾结,现在汤允文只身逃归,倒是证明了他不是澳洲人的内奸,可是如今何如宾知道这个也没用了。

澳洲人攻陷广州之时,何如宾又一次想到了死。他在澄迈杀过不少澳洲人,虽说当初李逢节使了银子,把他和他的残部从澳洲人手里赎了出来,今番若是再落到澳洲人手里,断无生路。还是汤允文劝住了他,两人带了少数亲信,和孙朝肃一道躲到了陈子壮庄上。以秋涛先生的名声,想来还能庇护他们一时。

其实在攻占广州之前,元老院内还爆发过“如果抓住何如宾怎么办”的争论。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把何如宾作为“战犯”审判,但是最终以何鸣、游老虎等人为代表的军队元老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何如宾如果在战场上被打死,只能怪他自己命苦,可如果捉住了再杀,未免有损元老院的威名。参加过澄迈之战的元老们对于参战明军还是抱有一定的同情的,为了达官显贵的一己之私被派到海南来送死,这些官兵的表现也算对得起大明了,大明却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更重要的是,连吕易忠这个策动战争的罪魁祸首都被留用了,何如宾、汤允文这些执行命令的军人却反而要死,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也讲不通,太影响元老院的形象。留着何如宾不过是多费点粮食,杀了他却是给大明官绅树立一个英雄典型。

何如宾、孙朝肃、汤允文加上他们的家眷亲信,一共二十多人躲在陈家。待到局面稳定下来,陈家的仆人出去打探,说澳洲人倒也没画影图形缉拿这些不知下落的大明官员,好像对他们毫不在乎。即便如此,现在整个广州府都是澳洲人的天下,何如宾等人也不敢离开。陈家广有房屋,粮食众多,藏他们当然不是问题,只是澳洲人对乡村一步紧似一步的控制让陈家和何、孙、汤三人愈发感到危险。陈家原本编有乡勇,但是何如宾和汤允文明白告诉陈子壮,这些乡勇毫无用处,髨贼的一个排就能把几百乡勇打得溃不成军。所以在澳洲人整编裁撤广州四乡乡勇时,陈家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把乡勇交了出去,弱者沙汰,健者被编进了各村的民兵,陈家只保留了十名护院武师。

昨天晚上,陈家的仆人马尚明突然出逃。陈家待仆人在本时空算很宽厚的,马尚明既没受虐待,又吃得饱穿得暖,为什么要逃?一开始管家以为他是偷了东西,但是又觉得这人平时很是老实懦弱,也挺纯朴的,不至于这么贪心又大胆,再说府上也没丢什么。陈子壮则立刻想到,他是发现了何如宾他们躲在宅子里。马尚明或者是去向髨贼告密了,或者是仅仅因为害怕事情败露自己受牵连才逃走,不论哪种原因,他的逃跑都会导致何如宾、孙朝肃他们行踪的泄露,于是陈子壮派出三名护院,让他们务必把马尚明抓回来,结果一夜没有回音,一早又接到了有三个人被杀死在大道上的消息。陈子壮暗暗奇怪,这三个武师虽说不能以一当十,但是每人打四五个普通成年男人还是没问题的,就算有二十个马尚明一起持刀杀来,这三个人也不至于被一股脑地杀了,总能跑回一两个,到底是谁如此干净利落地杀掉了这三个武师?

刚才李子玉登门查问,陈子壮、陈子升兄弟本想随便糊弄过去,但是陈子升猛然想起,澳洲人知道他家的情况,交出好几百乡勇,只留十名护院,这十人必然都是武艺精熟之辈,至少也该身强力壮。如果让三个瘦小枯干、低眉顺眼的仆役冒充,岂不立刻穿帮。李子玉倒也不会因此就把陈家怎么样,再怎么说这样的豪门也不是他一个警察说对付就能对付的。可是一旦李子玉怀疑并上报了,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明查暗访接踵而来,陈家藏匿着三个大明官员的事早晚败露。于是汤允文自告奋勇,和两个何如宾的亲兵假扮陈家家丁,总算把李子玉骗了过去。


轻舟 于 2018-2-8 22:09:00 发表了:

占楼!楼主出品,必属精品!


RSE 于 2018-2-8 23:29:24 发表了:

额,时间轴又回溯了。。


波尔布特 于 2018-2-9 00:45:22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波尔布特 于 2018-2-9 07:55 编辑

有个问题,各村民兵在经济上如何维持?当年tg早期靠“减租”+抗日税收,后期靠土改分地+革命税收,髡贼民兵的军费哪来的?

民兵的组织靠发军饷还是分地?训练和装备的费用又是哪来的?


天青地白 于 2018-2-9 09:07:08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天青地白 于 2018-2-9 09:09 编辑

波尔布特 发表于 2018-2-9 00:45

有个问题,各村民兵在经济上如何维持?当年tg早期靠“减租”+抗日税收,后期靠土改分地+革命税收,髡贼民 …

从最近的章节看,收税养活的。

佛山的两段,先趁着大军威势,强迫士绅出钱。后面有了暴力组织,对地方捏圆搓扁就容易了。

(“这话说得对。别看修桥铺路只花钱没收入,却是事关民生的大事,路好桥通,商机便滚滚而来,何愁不发财——镇上的老财们不会不懂这个理,叫他们多挖出几个子想必他们也是乐意的。”)

(“其次,是组织民兵。”席亚洲说,“警察之类的民政机构怎么组织,这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眼下可以先把民兵组织起来。”)


蔷薇岛屿 于 2018-2-9 09:13:03 发表了:

腻害呀


气持样 于 2018-2-9 13:19:01 发表了:

十处打锣九处都有李子玉


波尔布特 于 2018-2-9 14:53:46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波尔布特 于 2018-2-9 14:55 编辑

天青地白 发表于 2018-2-9 09:07从最近的章节看,收税养活的。

佛山的两段,先趁着大军威势,强迫士绅出钱。后面有了暴力组织,对地方捏 …

光靠上级的税收,养不活太多民兵吧?哪怕是我大清,也只有战时给“团练”发响,平时都是靠地主养活并由地主控制。tg的民兵是跟基层组织的建设联系在一起的,可谓战斗队、生产队、工作队三合一。以目前元老院对广东基层的控制力度和税收力度,还达不到大量组织民兵、让大部分士绅只留10个家丁的程度吧?没有土改和减租减息,哪怕是广州附近地区都不可能全面推广。


社会主义螺丝刀 于 2018-2-9 15:20:39 发表了:

顶楼主


项天鹰 于 2018-2-10 07:59:09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2-10 08:14 编辑

波尔布特 发表于 2018-2-9 14:53光靠上级的税收,养不活太多民兵吧?哪怕是我大清,也只有战时给“团练”发响,平时都是靠地主养活并由地 …

沙贝村就在珠江边上,离广州北城墙,现在的东风西路与盘福路路口,步行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而且一马平川,站在城门楼上都能望见。扫荡珠江口的时候,这里是剿匪力度最大的地区之一,海军巡逻队天天从这儿过,大北门外的双山寺还驻着国民军。和普济堂所在的皇华寺相比,沙贝村到广州的距离和皇华寺差不多,水路又发达,有海军巡逻,安全性比普济堂高得多。来一股几十人的匪伙已经属于可能遭遇的危险的极限了,而且可能性还极低。反倒是乡勇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裁乡勇是主要的,民兵编不编反而不打紧。“大量组织民兵”没意义,教大户分摊点费用,兵力够守住栅栏就可以了,花不了几个钱,哪怕真有危险,点上烽火,最多一个半小时国民军就来了。


RSE 于 2018-2-10 09:52:13 发表了:

按照以往的套路,项天鹰应该先出场刷一刷存在感,然后再通过他的学生引出主线剧情呀,这次怎么变了


项天鹰 于 2018-2-10 10:11:11 发表了:

RSE 发表于 2018-2-10 09:52按照以往的套路,项天鹰应该先出场刷一刷存在感,然后再通过他的学生引出主线剧情呀,这次怎么变了 …

这回……可能就没有项天鹰和金晓宇的戏份了……


项天鹰 于 2018-2-10 10:16:52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2-17 06:49 编辑

孙朝肃说:“髨贼尚未来抓捕我等,看来那小厮尚未向髨贼告密。”陈子壮说:“这也只是在他一念之间。非是学生不欲留客,实是此间太过危险,不敢再留三位了。”

澳洲人进城之际就曾下令,明国官吏不来点卯挂号,私自潜伏民间者,以敌国奸细论处。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如果被擒,就算是最好的下场,也得是折辱一番,叫家人来拿钱赎人。陈子壮计划寻一条船,只将他们三人送到泉州,至于何如宾的儿子还有其他家眷、亲兵、仆人则可以留下,他们在大明并无官爵,就算被澳洲人搜出,澳洲人也不会为难他们。泉州知府正是孙朝肃的三弟孙朝让。今年四月,孙氏兄弟的父亲孙林去世,孙朝肃身处“敌占区”,当然不能回家奔丧,孙朝让本该回家丁忧,但是南澳失守之后,漳泉一带已经成了朝廷对抗澳髨的前线,崇祯皇帝下旨夺情,要孙朝让留在泉州整顿防务。

这趟逃亡之旅主要是由熟知海情的汤允文策划的,髨贼虽然关防严密,几十人一起行动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是只有三个人,就好办得多了,髨贼总不见得对每条船的水手都挨个点卯。汤允文与髨贼接触较多,知道髨贼一般情况下不害老幼妇孺,家眷托陈子壮照管便是,髨贼从不禁止大明官吏的家眷逃离广州,等他们在泉州安顿下来,或者去了孙朝肃的老家常熟之后,大可以让家眷光明正大地离开。陈子壮替他们觅下了一条靠得住的商船,船主受过陈家恩惠,亦不知道何如宾他们三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有钱的士绅,害怕澳洲人,要逃去大明治下。汤允文常年出海,有点老海狗的模样,便扮作水手,孙朝肃扮作账房先生,何如宾扮作客商。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平安抵达泉州。虽说朝廷已经下令禁止和髨贼贸易,但是大明朝这么多年海禁,哪回也没真正禁住了,福建广东之间的民间走私不绝如缕,泉州的走私尤其猖獗,无论是福建巡抚萧奕辅还是泉州知府孙朝让,都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决心禁绝民间走私。这种半公开的“通敌”活动不乏大明士绅参与,在与澳洲人的贸易之中早已形成了既得利益集团。当年的大明朝禁不了沿海富户私通倭寇,如今当然更禁不了他们私通比倭寇更强大、更有油水的澳洲人。何如宾他们坐的这条船在大明是走私,在澳洲人这里却是领了许可证的商船,到了泉州又有孙朝让安排接应,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持简 于 2018-2-11 13:11:08 发表了:

为啥跑路?


lxr 于 2018-2-11 13:41:39 发表了:

应该是害怕被抓吧。


气持样 于 2018-2-11 13:49:21 发表了:

这伙人要联合郑家反攻元老院?


项天鹰 于 2018-2-14 22:17:27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3-13 11:26 编辑

出发这一天,三家的家眷哭成一团。当年何如宾、汤允文出兵攻打临高的时候,家里人虽然担心,却还觉得大军肯定能胜。如今可是要从髨贼的眼皮底下逃走,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何、孙、汤三人少不得安抚了一番家人,各自换了陈家仆人装束,出了陈家后门。沙贝村紧靠珠江,三人要从这里先乘小船到黄埔,然后再登上陈子壮找好的商船。

三人选择清早出发,这一路不碰上澳洲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澳洲人认不出他们,所以没有必要夜间行船,反惹猜疑。小船是陈家自备的,住在江边的大户至少都有一两条船供危急时刻逃命用。陈子壮、陈子升兄弟恐被人看见告密,只将何、孙、汤三人送到后门口,由两个仆人引着三人上了船,陈家派仆人走水路去广州采购物品是常有的事,纵然有人看见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异常情况。

负责带路的内宅管事陈义在小码头上等着,陈子壮本来是想派仆人一路送何如宾三人到泉州的,但是何如宾和汤允文都说人越少越安全,因此陈义和两个仆人只负责把他们三个送到黄埔。陈义忙不迭地招呼两个船夫,将何如宾三人的随身包裹接到船上,何如宾三人和两个仆人都上了船,何如宾见陈义还不上船,问道:“管家如何不上来?”陈义躬身道:“回大人,我家主人临时另有差遣,小的这就得回宅里去,还请大人见谅。”

何如宾心绪正乱,也没在意,从沙贝村到黄埔的水路短得很,原也用不着人带路。陈子壮的书信在孙朝肃身上,另外两名随行的仆人都和那商船的船主相识,陈义是否随行并不要紧。船夫开了船,何如宾不禁唏嘘,自己上次从广州出航,统带大军,何其风光,如今却是只身逃遁,前路未卜。纵然逃到泉州又能如何?澄迈惨败之后,他为了不被问罪上下打点,花费无数,这几年在家闲居,有出无进,家资已所剩无几。起复是没有指望了,又没有别的生计,在广东置办的田宅又皆为髨贼所占,就算到了泉州,也只能在孙氏兄弟门上当食客了。

正在胡思乱想,前舱门猛地打开了,一名船夫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进舱。孙朝肃说:“怎地如此无礼。”那船夫满脸堆笑:“小的船上备有饭食,敢问三位老爷用些什么?”两名仆人还没察觉有异,何如宾、孙朝肃、汤允文三人都觉得有些不对。汤允文一挥手:“不用。”那船夫笑道:“今日这饭却由不得三位老爷,您三位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孙大人,何总兵,汤参将,请问三位是要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脸上笑容不改,左手从背后拿出一口二尺来长的刀来。

后舱门“砰”地打开了,又有两名船夫持刀冲了进来,两名仆人吓得瘫作一团。何如宾、汤允文过去经常和海贼水匪打交道,虽然没被打劫过,却也下令杀过,孙朝肃也是见多识广,并未被吓倒。何如宾不解,为何陈家船上的船夫会被换成水匪?如果是陈子壮要对付他们,不必这么麻烦,在家里擒拿就是了。如果是陈义起了歹心,却也说不通,他是陈家的内宅总管,要弄点钱还不容易,何必这般铤而走险。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三人身上的盘缠路费并无多少,反正无论是在船上还是泉州都有人接应,带些钱不过是以防万一,这些都是陈义一手经办的,这么一点小钱,怎么会引得他起歹心?

事到如今,多想也无用,还是先脱困为上。何汤二人身上都藏了匕首,以二敌三,还是颇有胜算的。何如宾悄悄向后移步,准备自己挡住后门那两人,汤允文的拳脚功夫比他高明,由汤允文先去解决前门的匪首,再回来帮他。如果由何如宾自己去对付那匪首,万一那匪首本领高强,一时拾掇不下,那就糟了。

那匪首笑道:“小人斗胆打劫二位将军,自然是有备而来,还请二位将军不要轻举妄动。”说着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也亮了出来。何汤二人一下就泄了气,这水匪拿的竟是一支髨贼转轮短铳,后门两个小匪也亮出短铳来。何汤二人虽身居高位,但武艺是武将吃饭的本钱,倒也没落下,此时若有几条大汉持刀杀来,那是吓不倒他们的,肯定会与之一拼,可是对手亮出这连珠火器来,这架就没法打了。任你大侠飞贼,武功再高,在这狭小的船舱里总不能躲开子弹。

何如宾神色镇定:“各位好汉若是要钱,尽管拿去便是,区区几两银子,犯不上舞刀弄枪。”那匪首笑而不答,身子向旁边一让,又一个船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舱中光线昏暗,何如宾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这人一张国字脸,肤色较黑,相貌颇有威严,看样子是习武之人,身材十分壮健,气质不仅不像船夫,和一般的匪徒兵痞也有很大差别,倒是有些澳洲人的模样,不过看他的言谈作派和一口广州话,应该还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何如宾猛然想起来了:“是你!”这人神色坦然:“难得何总兵记得末将这个闲官。孙大人,汤参将,在下是原篡明福建总兵谢尚政,如今是我大宋元老院的广州市政协委员。”

谢尚政最初受职福建总兵时,曾经拜访过何如宾,因此何如宾对他有印象。后来谢尚政被崇祯皇帝褫夺官禄,何如宾也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直到澳洲人占了广州,何如宾他们逃到陈家,这才又听到了谢尚政这个名字。髨贼进城没多久,卖国投敌的谢尚政便来到了沙贝村陈家,劝陈子壮出山,和他一样当什么“政协委员”。

谢尚政和陈子壮过去颇有一些交情。谢尚政与袁崇焕是自幼相识的朋友,而陈子壮与袁崇焕同年,都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陈子壮乃是当年的探花。陈袁二人一个是广州府南海县人,一个是广州府东莞县人,既是同年,又是同乡,虽然原本不相识,但中榜之后是一定要互相结交的。而此时的谢尚政习文不成,想在武举上谋一条出路。不论文举还是武举,科举对穷人来说都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袁崇焕虽肯帮忙,可是袁家供出袁崇焕这一个进士已然不易,家无余资,袁崇焕授了邵武县令,也顾不上广东老家的事,全靠时任翰林院编修的陈子壮看在袁崇焕的面子上,让家人时时资助谢尚政。到了天启年间,谢尚政终于中了武解元,得以授官。后来崇祯继位,魏忠贤倒台,袁崇焕督师蓟辽,第一个便举荐了谢尚政,谢尚政作战勇猛,又颇有智计,累功升至参将。然后,他又在袁崇焕被捕后第一个出首构陷,为自己换来了福建总兵的官位,但是又被崇祯罢官,回到家乡闲居。袁崇焕被杀时,陈子壮在家丁忧,他和袁崇焕并不怎么熟,也不知道京师朝堂的具体状况,袁崇焕究竟有罪无罪他分辨不出,但是对谢尚政的人品很好判断。以袁谢二人的交情,如果袁崇焕有罪,谢尚政就是“袁崇焕反革命集团”的二号头目,靠出卖同伙才侥幸脱罪;如果袁崇焕无罪,谢尚政就是卖友求荣的奸佞小人,不论袁崇焕是忠是奸,谢尚政不是好东西是肯定的。

既然谢尚政已经把最大的恩人袁崇焕卖了,卖陈子壮这个二号恩人也是迟早的事。自从谢尚政归乡,陈子壮严厉约束家人,不许和谢家有任何来往,谢尚政似乎也知道陈子壮看不起自己,也从来不登陈子壮的门。

自从澳洲人占了广州,谢尚政的身份噌噌见涨,他原本就和澳洲人做生意,在广州破城时更是夺门斩将,自从当了这大宋的“政协委员”,俨然是广州城士民商绅中仅次于高举高大官人的人物。要说商人,那肯定是与元老院有患难之交,如今出掌广州工商联的高大官人地位第一,说起前明的士绅,那便是谢尚政和元老们走得最近,听说他去年又揭发了自己的族叔私通熊文灿,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候。当初他劝陈子壮加入政协,陈子壮当然是不同意,直接将他骂了出去。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陈家上下都担心澳洲人的捕快兵丁冲进门来把陈家满门抄斩,陈子壮也早就做好了骂贼而死的准备,随身时刻带着匕首毒药。可是澳洲人的衙役捕快没等来,反倒等来了谢尚政的管家,带了礼物来向陈子壮赔罪,备极恭敬。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子壮有天大的怒气也不能对几个仆人发作,每次都是把谢家派来的人拒之门外便算。

何如宾三人这回可算是明白谢尚政这只黄鼠狼为什么反反复复低声下气地给鸡拜年了,他的亲信一次次来沙贝村,借机收买了陈义,也许还收买了其他一些陈府仆人,为的就是他们这三个“篡明余党”,马尚明私逃说不定也和他有关系。这回何如宾他们三人准备逃走,他便通过陈义换了船夫,在江上来了个瓮中捉鳖。

何如宾是见惯生死的人,这时无可反抗,倒也看开了,再看身旁汤允文和孙朝肃,虽然面有惶惧之色,也还算镇定,没什么掉价的举动。何如宾说:“谢总兵立得好大功劳,只是末将不解,为何谢总兵要亲自来抓我等,直接将我等的下令通报给髨人,教那澳洲警察来陈家抄家,岂不容易得多?”谢尚政微微一笑:“如此这般,末将和那通风报信的奴才又有何分别?还是亲手捉住三位大人,才显末将的本事。”何如宾心想,你和陈义本来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你有人有枪而已,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可吹嘘的。

谢尚政其实也一直在苦恼,在他看来,自己为元老院输送货物,提供情报,开城门,挖叛徒,查奸细,做的事不可谓不多,功劳不可谓不大。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安排进了政协这个清水衙门,叫清水衙门都高抬,因为这澳宋的政协连个衙门都没有。这个政协看起来似乎是地位甚高,每逢重大节庆活动或者公审、阅兵一类的事,总要请一群政协委员与元老陪座,广州府衙门里有什么政令发布,刘知府、林二府也经常请他们去“协商”一番。可是谢尚政心里明白,自己这个政协委员只不过是听上去有身份,其实压根就不算个官,只不过是个笼络人心的虚爵。广州府要他们“反映民情”“建言献策”,“反映民情”是真的,因为澳宋官府想通过他们知道广州的绅士商贾对官府发出的政令有什么想法,“建言献策”就是蒙人的。谢尚政早就看得很明白,哪次“协商”的时候刘翔和林佰光都是早就胸有成竹,压根没打算听他们的意见,先“协商”一下不过是试探士绅的反应,还有好多政令根本不协商就直接发布了。现在自己是有了向澳洲人上书进言的权力,无论在奏折里写什么东西都是言者无罪,可就算是平头百姓,秀才都没考上的老童生,也没见澳洲人因为谁上书进言就治谁的罪,只是不许人在公开场合乱讲,不许私发揭帖而已。他们这些政协委员所谓的“特权”,不过就是元老们能拿出更多的时间接待他们,有更多的耐心听他们说什么,实际上除了方便告别人的黑状、满足一下虚荣心之外什么用也没有。

当然了,利用这个位置搞好和元老的关系也是很有用的,澳洲人做生意的本事这样大,随便漏一点就能让他们吃着不尽了。然而谢尚政的目标是升官而不是发财,发财只是他做官的手段而已。因为觉得担着商贾之名太丢人,他没在工商联任职,在政协里,他又连副主席也没混上,就是个普通委员,过去卖核桃酥的小店主都和他平起平坐。谢尚政甚至都动过心思,要不要剃了头发,去参加澳洲人的科举,当澳洲人的实授官?如果是当年那个靠人施舍在科举路上挣扎的穷小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就这么做了,可是现在他已经是“谢总兵”“谢委员”了,实在放不下这个身段。然而他又比谁都清楚,这个政协委员做到死也就是个有官面背景的大商人,而没有真正的权力。他从来都坚信权力比财富重要得多,没有权力保障的财富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肉。在大明还好,他也算有科名的绅士,虽然是个武官,人品还这么低劣,不被广州的主流士绅看得起,但是有钱总是有办法换来权力的,可在澳宋这条路行不通,因此谢尚政比过去更加渴望权力。当总兵是不指望了,哪怕能去澳洲人的军队里当个参谋,甚至像吕易忠那样给刘翔或者林佰光当师爷,都比他现在这个看似尊荣的位置更有实权。

谢尚政甚至感到一丝恐惧,这恐惧来自于对澳洲人的未知。他当然不认为澳洲人会平白无故地收拾自己,在他看来,只有莫荣新、钟艾教这种不开眼的破靴党才会在风口浪尖给澳洲人添堵,纯属找死,他这样的聪明人,在巴结新主子的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让他恐惧的是,过去对大明的官吏士绅,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没有任何一个举动能瞒过他的眼睛,对于这些人想要什么,有何弱点,他再清楚不过。而对于元老院的一切,他都感到茫然未知。

他不知道元老院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按理说,古往今来所有造反者的最高理想无非是改朝换代,而元老院却似乎没有这个兴趣,只忙着把占下来的地盘“澳洲化”。若要说他们是小富即安,想做土皇帝,那何必花巨资经营这么强悍的伏波军、这么恐怖的巨舰大炮?又何必去对山东、朝鲜下手,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缺人口,早些来打广州便是了,要抓多少壮丁没有?从新的衙门里发出的政令,有些他一看就懂,比如说清查户口、登记房屋土地、挖沟渠、防瘟疫、抓浮浪、杀恶霸,这都是新朝建立的应有举措,不难理解,有些则是绞尽脑汁苦思之后才想明白其中的目的,还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比如说这工商联,如果说是税吏不足,为了收税方便,为什么不保留牙行呢?官府找商人如果不是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高举这样的商人是不害怕元老院的,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商人,就算改朝换代,只要遵纪守法,小心不惹事,就有他的钱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襄助军费”而已。谢尚政也经商,但他对自己的定位却不是商人而是缙绅,站在缙绅的角度来看,元老院的态度就显得扑朔迷离了?现在元老院很尊重广州城的这些缙绅大户,缙绅们只要没犯法,依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然而这种尊重更像一种施舍。过去大明的官员有事与缙绅商议,都是真的要借重缙绅,他们需要缙绅的钱、缙绅的号召力、缙绅的家丁乡勇。现在大宋的官府自己就有花不尽的银子,谢尚政不知道这钱是哪里来的,估计大约是和当年的南宋一样在海贸上得来的,郑芝龙和刘香一死一降,整个海上的商人还不都得给元老院纳贡。不对,元老院还是髨贼的时候叫“纳贡”,现在是官府了,就该叫“纳税”了,其实就是一码事。这样一来,就算没有缙绅手里的银子,元老院想干什么大事也能干成,缙绅的地位就弱了一层。过去缙绅还掌握着“民意”,但是现在,元老院在操控老百姓的思想方面明显比缙绅厉害得多,一般的穷读书人都被拉过去了,缙绅的这种优势也不复存在了。至于乡勇,在那些偏僻乡下或许还有用,但是在这广州城一带,大户们练的乡勇不过就是劳工而已,难道还有哪支兵马能拉出来和澳洲人的官军过两招?大明朝要和士绅们共天下,就是要他们出钱、出粮、出兵,要他们不给官府找事。现在大宋的官府既不需要士绅的钱粮兵马,也不怕士绅闹事,那么他们还打不打算和士绅共天下了?

被利用不可怕,有被利用的价值就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如果一个人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那么也就离死不远了。谢尚政不怕吃苦,不怕破财,怕的就是新朝廷用不着自己了。按现在的情形来看,澳洲人似乎还没打算消灭士绅,那他们需要的是士绅的什么呢?

从澳洲人把士绅与高举他们这些商人同列,谢尚政看出了一些端倪,澳洲人大概还是需要士绅的钱,毕竟钱这个东西谁也不嫌多。士绅们现在无法在钱的问题上像要挟大明官府那样要挟澳洲人了,但是对澳洲人依然有利用价值。可是这样一来,士绅就难免沦落到过去商人的地位,被权力恣意盘剥,所以,谢尚政还需要一个别的护身符。

元老院还会和谁共天下呢?听说从海南来的归化民都是受过元老的救命之恩的,还有好些以前是元老们的家奴,肯定都是受重用的亲信。听说澳洲人强调“军人荣誉感”,伏波军、国民军这些人替澳洲人卖命打仗,是澳洲人安身立命的本钱,也非常受看重。谢尚政自己就是武将,对于大明重文轻武的风气早就极为不满,元老院对待军人的态度他特别认同。但是谢尚政又有些怀疑,无论是归化民干部还是伏波军士兵,这些澳洲人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泥腿子倒是忠诚,可是都是没什么远见的草民,给个安身立命之所,娶老婆生孩子,差不多也就足够收买他们了,似乎不必上升到“共天下”这个程度,从里面挑出一些奇才杰出之士提拔一下也就是了。大宋的天下,肯定还要有一批官僚,只不过元老们信不过前明的士绅,所以才不承认大明的科名,重新办科举,要扶植一批自己的亲信,要听话的才好。据说海南有一些乡绅和元老结亲,现在便混得风生水起,这广州城里,送女儿给元老当小妾的人家不也发达了。自己没有女儿可以送,但是只要像海述祖那样对元老院足够有用,就一定能被元老院拿出来利用。因此,谢尚政把自己的目标确定了:搭上元老院的船,成为新朝新贵。

谢尚政能想到这些,其实已经算得上极有远见了,如果他只是个积极投效的普通带路党,他想法中的错误部分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问题。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元老院可以把蛋糕分给对自己有用的人,但绝不会允许封建豪强的存在。高举这样想发财的商人,来多少元老院都不嫌多,而谢尚政这样想当官的士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机会。


长风浩荡 于 2018-2-14 22:25:08 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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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E 于 2018-2-15 14:36:03 发表了:

这个姓谢的是不是之前足球赛上碰到的那个家伙


项天鹰 于 2018-2-15 17:36:53 发表了:

RSE 发表于 2018-2-15 14:36这个姓谢的是不是之前足球赛上碰到的那个家伙

就是他


项天鹰 于 2018-2-17 14:46:11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2-17 19:43 编辑

谢尚政对这些茫然不觉,还觉得元老院只是不信任旧明的官员,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忠心,与篡明划清界线,对元老院尽忠报效,就有出头的那一天,哪怕像要离、吴起一般也在所不惜。殊不知在元老院眼中他就是个刘安。上次他向慕敏举报了自己的族叔谢天南,元老们对他颇为嘉许,他不在乎像普通的告密者那样拿那几张银元券,让他兴奋的是当朝的权贵认可了自己,只要把刘翔、林佰光、慕敏等等广州的元老的马屁拍好,再帮他们立几个功劳,高官不敢说,相当于吕易忠的位置还是可以一谋的。于是这一次,他又盯上了陈子壮。陈子壮包庇前明余孽,又和孙朝让这个伪知府私通书信,策划让篡明奸细逃走,这可就是“谋逆”。只要掌握了这个广州头号士绅谋逆的证据,再送到刘知府面前,不愁换不来一个官位。

何如宾、孙朝肃和汤允文虽说不知道谢尚政的这些小算盘,但是也能猜个大概,谢尚政抓他们三个人献功,趁机告发陈子壮的用意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到如今,和这等小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无论斥责还是讨饶都不会有用。何如宾长叹一声,自己是败军之将,死在髨贼和汉奸手里也就罢了,正好全名,只是连累了干冒大险庇护自己的秋涛先生,对不起朋友,可就罪孽深重了。

“少爷,前面有条船。”“向船家问问途径吧。”

这声音从江面上传来,毫不响亮,但是对船舱中的众人来说却如同炸雷一般。谢尚政心中一惊,来人很可能有点来头,万一是什么大户士绅,身边家丁镖师众多,这可就麻烦了。谢尚政有四支手枪,可是子弹却只有区区二十四发,万一何如宾他们呼救,真动起手来,未必能把所有人都杀死灭口。自己亮出澳洲短铳,就连何如宾这样的大将也能吓住,可是对方是外路人,可能不知道澳洲短铳的威力,如果打空了子弹还没杀掉所有人,就只能用刀肉搏了。在江上开枪还可能招来澳洲人的巡船,也许自己来不及亮出身份就被击毙了。谢尚政说:“三位大人莫要高声,当心子弹无眼。”对三个手下使了眼色,缓缓退出船舱。

只见一艘大船缓缓靠近,看样子颇为考究。船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船工,一个是二十二三岁的儒生,谢尚政用本地口音说:“老爷有何吩咐?”那船工也用广州话说:“借问兄弟,往沙贝村怎么走?我们是东莞人,不识得此间路径。”

谢尚政暗暗叫苦,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东莞老乡,谢家不积阴功,他在东莞名声很臭,有不少人都认得他。谢尚政偷眼看那儒生,见此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腰间悬着佩剑,看着就不像个好惹的人物。更要命的是,这儒生一脸惊讶,显然是认识自己。

猛然间,船舱内一声高呼:“张相公救命!”谢尚政大惊,舱内传来扭打之声,又有一声惨叫,船头那带剑儒生急道:“二爷,快请擒住此贼!”

大船船舱中闪出一个中年汉子,纵身跳上了谢尚政的船,谢尚政提刀刺去,却被那汉子一脚踢中手腕,刀飞了出去,落入江中。谢尚政还来不及拔枪,那汉子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将他的脑袋“咣”地按在船舱上,双手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这时,船舱内传来了几声枪响。

船舱里三个谢尚政的家丁原本是可以在何如宾呼救时直接开枪将他击毙的,但是谢尚政交代过,不要随便开枪,一是尽量抓活的,二是以免招来巡船。前门那人挥刀来砍何如宾,汤允文奋力一撞,将他撞倒,后门的那两人便开了枪。一名仆人被当场打死,孙朝肃大腿被打穿,倒在地上。

那带剑儒生从后门冲进船舱,从背后一剑将一名家丁砍倒在地,另一人回头开枪射击,子弹贴着儒生的耳朵飞过,何如宾从背后扑上,用匕首刺中家丁背心,家丁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汤允文正和前门那人扭打成一团,何如宾和那儒生一起上前相助,拿舱中原本准备用来捆何如宾他们的绳索将此人捆了起来。被儒生砍倒那人还在呻吟挣扎,汤允文拾起一把刀,一刀了账。

那儒生和何如宾手忙脚乱地给孙朝肃止血包扎,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孙朝肃无力地说:“多谢先生仗义援手,请教先生大名?”那儒生说:“学生张家玉,东莞县万江镇人,有十万火急之事,特意从东莞来寻秋涛先生,不意在此得遇三位。”

在后世与陈子壮齐名的张家玉,此时不过是东莞县一个籍籍无名的秀才而已,但是此人绝非一般腐儒。张家玉不仅学文,而且习武,善击剑,喜好结交江湖豪客,仗义仁侠,常谈兵事。张家玉对军事的喜爱不是一般票友的级别,而是经常向有战争经验的军官们请教,对军旅之事的了解很详尽,并非纸上谈兵。在旧时空的历史上,他参加了抗清战争,解抚州之围,招降草莽豪杰叶如日,克复东莞、新安等广州周边众多县城。最终大战李成栋,身中九箭,投水而死。在元老院中,他也有相当的人气。何如宾这个和髨贼交过手的活教材,张家玉当然不肯放过,在何如宾返回广州之后曾多次登门拜访。何如宾虽然不愿意提自己是怎么吃败仗的,但是这个时候还肯恭恭敬敬来求见他这个废将的人可没有几个,因此对张家玉也十分尊重。

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张家玉尽管名列“岭南三忠”,但坚持抗清不过是出于华夷之辨,对大明并无多少忠诚之心。恰恰相反,他认为大明朝积弊已深,非要出一个太祖一般的人物,改朝换代,才能一扫沉疴。他认为,明太祖朱元璋当年也不过是一流寇,如今北方群雄并起,大明已是病入膏肓,当有一位豪杰能取而代之。

在旧时空的历史上,张家玉最终选择了李自成,但是李自成很快败死,他才不得已投奔南明。不过在此时,他还没有做出选择。崇祯十年正是北方各路反王最低潮的一年。去年七月,闯王高迎祥在陕西黑水峪死于孙传庭之手。今年,在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打击下,各路流寇损失惨重。张献忠在南阳败于左良玉,李自成在潼关南原被孙传庭、洪承畴击败,身边仅剩刘宗敏、田见秀等十七人,隐藏商洛山中。

但是,元老院的到来让这个时空的历史走向发生了重大变化。闯塌天刘国能、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这些人,本来应该在连续失败之后接受熊文灿的招抚,然而元老院已经替他们把熊文灿解决了,张献忠等人在杨嗣昌的打击下,只好继续做“奋臂螳螂”。旧时空张献忠等人受抚是有客观因素的,由于连遭失败,军心不稳,他们都已经难以再作为一支独立势力生存,在这种情况下,和杨嗣昌硬碰硬显然是不明智的,那么,要把队伍拉到哪里去呢?

在这个整体低潮中,却有一路反王依然保持着活跃,那就是老回回马守应。

马守应是陕西绥德军户出身,崇祯元年,绥德镇兵欠饷两年,引发兵变,马守应被推为首领,以“老回回”为号,与安塞的高迎祥合兵一处。马守应的部下回、汉、蒙均有,不仅有普通的军户,还有大批上过战场的老兵和夷丁,战斗力强悍。两年后,马守应与八金刚、王子顺东渡黄河进入山西,与自己的绥德老乡紫金梁王自用联合,与混天王东出太行山,来到直隶南部。王自用死后,马守应率军南下,自渑池渡黄河至豫西,和过天星、满天星一起由鄂西入川,破夔州,很快返回湖广,入关中,与混世王联兵攻西安不下,便再转进豫西,在豫西山中建立据点。就在元老院夺下广州后不久,马守应的部下假扮明军,计取陕州。但是由于高迎祥兵败,豫西、陕东一带难以立足,马守应便率部攻打开封,火烧西关,紧接着大破左良玉,逼得左良玉险些自杀,诱杀总兵王进忠。马守应的活动不仅让他自己的队伍迅速扩大,也给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喘息的时间,甚至对元老院在两广的攻略都打了掩护。豫、陕、鄂各路反王一片愁云惨雾,马守应却连战连捷,当然就有人巴结,张献忠、罗汝才等共奉马守应为盟主,聚集中原各路反王兵马二十余万,顺汉江而下,然而在湖北中部立足不定,马守应决定,把队伍拉到鄂东大别山一带。

旧时空的历史上,张献忠等人不愿意跟着马守应一起钻山沟,选择了接受熊文灿的招安,然而在本时空,没有熊文灿接收他们了,他们只好选择和马守应一起走。崇祯十年春,马守应会合了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共计八营人马结盟,历史上的“革左五营”变成了“革左八营”。马守应年纪大,“参加革命早”,又和各路反王首领都有交情,因而成为了这支大军的总首领。

马守应有一点比其他的反王更高明,他自己当过官军,知道虽然官军腐败无能,但是自己的队伍也没好到哪去,只靠自己这一路人马是斗不过大明的,因此他对于其他各路反王的求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提供帮助。不仅帮助张献忠、罗汝才,在旧时空的历史上,他在明年还会将一支人马分给李自成,成为李自成东山再起的重要资本。马守应、张献忠等人过去是流动作战,因此走一路抢一路,裹挟炮灰的做法是有利的。但是现在,湖广、河南一带局势不利,革左八营需要在大别山一带长期据守以保存实力,因此也不再是一味无差别地抢掠,而是开始笼络人心。补给军需的方式改为持续地要求村庄堡寨甚至大明的县城纳贡,而不是竭泽而渔地抢光一切,还大批招募贫苦山民做向导和探子。进剿的明军成了睁眼瞎,马守应、张献忠等人却对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此时他们的主要对手是凤阳总督,正是元老院的老熟人,登州之乱时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在旧时空的历史上,朱大典对革左五营无可奈何,最终丢官罢职,现在五营变八营,他更加无能为力,南直西部一带的明军甚至私下和马守应等人达成互不侵犯协定,走私货物,大牟其利。但是旧时空的革左五营只有数万人,如今却有十余万人马,大别山地区是供养不起这么多军队的。故而马守应无法维持旧时空历史上在大别山一带的长期割据,必然会尽快再对明朝发动进攻,或者是抢掠一批粮饷,如果要割据,也得夺下一块相对富裕的地盘才行。


长风浩荡 于 2018-2-17 14:55:55 发表了:

赞美楼主加班加点地辛勤更新!


气持样 于 2018-2-17 16:00:18 发表了:

元老院的蝴蝶效应已经让历史大变样了


Smokey_Days 于 2018-2-17 16:49:50 发表了:

气持样 发表于 2018-2-17 16:00

元老院的蝴蝶效应已经让历史大变样了

蝴蝶效应带来的改变是最好玩的。


肥仔曙 于 2018-2-17 16:53:44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2-10 07:59沙贝村就在珠江边上,离广州北城墙,现在的东风西路与盘福路路口,步行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而且一马平川 …

沙贝要过江的,谢谢


高墙1959 于 2018-2-17 18:31:48 发表了:

赞一个,期待下文


项天鹰 于 2018-2-17 19:41:34 发表了:

肥仔曙 发表于 2018-2-17 16:53

沙贝要过江的,谢谢

但是国民军没必要过江啊,国民军只要在江对岸露个脸就足够把匪徒吓跑了,现在陈子壮纪念馆的位置是过去的陈家祠堂,离珠江只有八九百米,珠江在这里的宽度也就三四百米,江上还有海军的巡逻船,没有什么土匪会胆子大到这样还不跑吧。


项天鹰 于 2018-2-21 20:29:41 发表了:

在山中苦挨时光的李自成,此时也动了和马守应联合的念头。李自成不是能甘居人下的人物,而向马守应求援不必有这样的顾虑。革左八营虽以马守应为首,但是只是同盟关系,马守应并不能直接指挥其他七路反王。在旧时空,革左五营也是以马守应为首,但是从来都是以五营联合的名号出现,时而叫“革左五营”,时而叫“回革五营”,从来也不树立马守应的个人权威。如今有了张献忠、罗汝才这样的人物加盟,更加不可能让马守应独掌大权。李自成是很眷恋自己的陕西老家的,不过如今山穷水尽,去和马守应联兵去南直也是个好选择。然而李自成还是有所顾虑,革左八营各自的兵马少则数千,多则数万,他却只有区区十八人,就算要投奔革左,怎么着也得再拉起几千兵马,才好有资格当这个第九营,否则就只配在哪一营麾下当个客将了。虽说老回回名声不错,对一道造反的兄弟向来挺仗义,但是李自成和张献忠、罗汝才、贺一龙都谈不上和睦。这年头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江湖义气只能是说说而已。讲义气的人当然也有,不过永远不能指望别人讲义气,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保命的根本。

要拉队伍,当然要有钱有粮才是,此时的李自成和旧时空一样,使尽浑身解数寻觅粮饷来源。李自成想了起来,两年前他派了部下余庆去广州潜伏,此人是个读书人,医术也颇为高明,如果成功活了下来,应该已经在广州站稳脚跟了。指望这个大夫搞到多少钱是不可能的,但是广州是富庶之地,寻些钱粮总比饿殍遍野的陕西容易些,有枣没枣打三竿,派个人去联系一下此人,总比困在山里挨饿要强,哪怕设法搞来几百两银子,对于现在几乎成为孤家寡人的李自成来说也是雪中送炭了。不过,李自成也听说了澳洲人攻占广州的消息,广东既然打了仗,这趟广州之行就十分凶险,还很可能连路费都挣不出,专门派个部下将领去未免不值当。恰在此时,有一位江湖上的朋友要来广东,李自成便托他顺路办这件事,此人乃是华山派掌门人神剑仙猿穆人清门下第二弟子归辛树,江湖人称“神拳无敌”。

两年前的群侠闹临高事件让中原武林元气大伤,华山派虽然只派出了黄真一个人,但是这个大师兄一去不复返,也在华山派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穆人清年老,早已不理会派中事务,黄真实际上是半个掌门。更重要的是,华山派的各种产业都是黄真在掌握,黄真的下落不明,让整个华山派的事务全都乱成一团。最要命的问题是:这个掌门弟子的位置由谁来执掌?按理说,归辛树是掌门人的二弟子,没了黄真就该他当家,论武功,华山派弟子之中也再没人及得上归辛树,但是大家都清楚,归辛树的武功虽高,脑子和心胸都不怎么样,更无经济之才。对于华山众弟子来说,掌门武功高不高不打紧,能不能挣来钱粮养活得了全派上下才最要紧,因此黄真的大弟子八面威风冯难敌的呼声更高。不过黄真一直掌管华山派产业,纵然为人圆滑,尽量八面逢源,还是免不了得罪人,华山派中不愿黄真一系继续掌权的也大有人在,颇有一些人想以归辛树为号召。归辛树说不上有什么肚量,对华山派却是忠心耿耿,虽说脑子不大好使,也知道没了大师兄之后华山派的日子不好过,此时再起内讧,华山派怕是要完。自己和师侄争权,赢了也不好看,输了更丢脸,还是避开这场是非为好。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派了个差事:前往广东,寻找大师兄的下落。

归辛树答应顺便帮李自成联系余庆,一来是出于交情面子,二来他在广州两眼一抹黑,也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帮助。自陕西一路南下入粤,虽然迭遇凶险,但他武功高强,久历江湖,一般土匪毛贼不是他的对手,大队的官军匪寇也逮不着他。过了五岭,本以为此地髡贼与官兵打大仗,连两广总督都被打败了,应该如陕西、河南一般赤地千里、杀人盈野才是,谁知倒似江南富庶之地一般,天下太平虽谈不上,却也是农夫安心耕作,商旅照常行路。一问才知,官兵在澳洲人面前一触即溃,许多城池干脆望风而降,澳洲人也没大抢大略,只是杀了一些大户,却忙着剿匪。老百姓还是要纳粮当差,终日劳碌,不过却是太太平平地劳碌,而不是朝不保夕地劳碌,日子比大明治下好过得多了。归辛树暗暗称奇,造反的他见得多了,有急着当皇帝的,有如蝗虫一般走到哪里都烧杀一空的,像李自成这样水平比较高的,还能吸收一些不得志的读书人参加队伍,虽杀人不眨眼,却也不是一味滥杀,知道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在归辛树眼中,这已经是难得一遇的英雄豪杰了。打败官兵不稀奇,哪怕是刘希尧、蔺养成这些在流寇中都属于二流的队伍,要破城杀官也都办得到。但是要在打跑了大明官府之后长久割据大片疆土。却不是现在任何一支流寇能做到的,怕是东虏也未必有这般本事。就算归辛树是个外行,也知道他这一路见到的澳洲人的兵丁不是大明官军和李自成、马守应他们的队伍能比的,大师兄落在这伙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归辛树在广州一无所获,黄真的下落当然不会在广州市面上有消息,余庆同样不好找。归辛树只知道他姓余名庆字则成,却没想到余庆拜刘三为师时,张易坤给他起了“刘余庆”这个名字。广州的土著和归化民里认识余庆的本就不多,就算认识,大部分也只知道有一个在瘟疫战争中殉职的归化民“刘大夫”。李自成哪里想得到余庆会被澳洲人所救,成了归化民,因此只告诉归辛树余庆是个郎中,归辛树只打听民间郎中,自然没有半点消息。就算余庆还在人世,归辛树性情鲁直,头脑简单,也未必能从广州几十万人中把他找出来。从陕西来时,李自成也没说非找到余庆不可,毕竟时隔两年,余庆一个读书人孤身上路,也许不等到广州就死在半路了。归辛树琢磨,自己已经尽力了,也不算对不起朋友,既然找不到余庆,还是专心找大师兄的下落才是,广州没有消息,就去临高打探。

归辛树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也不是傻子,既然大师兄和卓一凡这样的高手都栽了,髡贼中想必是有高人,关防严密。归辛树衣着打扮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土佬,与寻常农夫无异,可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筋骨结实,这是瞒不住的。黄真能冒充商人是因为他胖,肌肉裹在脂肪里面,归辛树这种瘦子冒充农夫,能骗骗没见识的雏儿,可瞒不了行家,髡贼的厂卫中定然收罗了不少武林中人,怕是很快就能识破。要想去临高,还是找一户与髡贼有关系的缙绅,以护院镖师的身份掩护为好。于是归辛树就想到了张家玉。张家玉少年时也曾江湖游历,与华山派颇有交情,归辛树要张家玉带他去临高找黄真,本来是十分凶险,但是张家玉也是年轻气盛、胆大妄为之辈,虽对澳洲人不反感,也要顾全和华山派的交情义气,还是答应了归辛树的请求。他比归辛树更了解澳洲人的情况,澳洲人的厂卫手段通天,严密之极,对于异己更是绝不留情,黄真逃是肯定逃不掉的,他参与行刺澳洲元老,若是宁死不屈,肯定已经被杀了,若是还活着,那就必然是降了澳洲人。归辛树就算去了临高,怕是也找不到黄真,既然找不到,也就无从救起,惹不出什么事端。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归辛树像在广州一样逛一圈之后一无所获,把盘缠花光,他自然也就回陕西去了。

归辛树正待到黄埔和张家玉会合,却在广州街头打听到一个消息,据说之前闹瘟疫的时候,有个叫“刘余庆”的澳洲医官去过北门内的谢宅,年龄口音都和余庆相符,归辛树便接近几个谢府仆人打探消息,问明了这个“澳洲医官”的相貌,确认此人便是余庆。既然有了余庆的下落,那就不能急着去临高了,还是要在广州再寻找一番余庆的消息。当天晚上,归辛树宿在北门外的一座破庙内。

夜深人静,广州城门已闭,城外一片寂静,不时传来阵阵枭鸣。归辛树躺在破旧的供桌上休息,忽听得外面传来了声音:“到了,进去歇歇,等城门开了再进城。”

广州北门外甚是荒僻,虽然土匪早已被澳洲人扫净,但剪径的小贼还是屡杀不绝,更有很多闹鬼的传说,寻常百姓不会深更半夜在城外随便活动。归辛树不想惹事,飞快地卷起自己的铺盖,躲在殿后。

两条大汉一左一右夹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个大汉说:“看天色大概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开门,咱们坐一坐吧。小子你老实点,否则那三个家丁就是你的下场。”那年轻人点头如鸡啄米:“不敢,不敢。”另一个大汉说:“你放心,跟了我家老爷,以后有你的出路。那陈子壮是背时的人,跟着他迟早死路一条,咱老爷可是新朝新贵,大宋元老面前的红人,前程不可限量……”

归辛树虽不认识陈子壮,却知道他是张家玉的朋友,眼前这三人显然是要对他不利,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那个年轻人比较孱弱,两个大汉身背弓弩,腰悬利刃,看样子都是习武之人,而且本领不弱。归辛树自忖不会输于他们,却没有把握将这三人全都杀死或生擒,此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贸然动手恐打草惊蛇,还是先去向张家玉报信才是。归辛树悄悄从后门溜出破庙,连夜赶往黄埔将此事告知张家玉,张家玉得知,急忙来寻陈子壮报讯。张家玉三年前中了秀才,入广州府学读书,陈子壮从京师被放归后曾在府学讲学,两人因此结识。张家玉只知陈子壮家在珠江上游的沙贝村,却不知具体位置,因而一路向渔民船家问路,不想正撞上谢尚政和何如宾。


liahaobyuc 于 2018-2-21 20:30:23 发表了:

赞美更新~~~


李一凡 于 2018-2-21 20:31:33 发表了:

归辛树在江南烽火里不是死了吗?


飞翔中的板砖 于 2018-2-21 20:47:50 发表了:

李一凡 发表于 2018-2-21 20:31归辛树在江南烽火里不是死了吗?

这不是一个作者啊……


lxr 于 2018-2-21 21:11:31 发表了:

老大押官府,老二押反贼,华山派是两面下注啊。领教到短毛实为后,会不会有个老三押短毛呢?


李一凡 于 2018-2-21 23:53:35 发表了:

飞翔中的板砖 发表于 2018-2-21 20:47

这不是一个作者啊……

那篇给我影响很深。

作为自封的大图书馆历史编辑,总觉得要能够串联起来才好。


项天鹰 于 2018-2-22 10:13:48 发表了:

lxr 发表于 2018-2-21 21:11老大押官府,老二押反贼,华山派是两面下注啊。领教到短毛实为后,会不会有个老三押短毛呢? …

不敢写啊,华山老三可是袁崇焕的儿子,他一出场整个时空都错乱了。


气持样 于 2018-2-22 10:39:38 发表了:

好看好看


RSE 于 2018-2-22 23:05:13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2-22 10:13

不敢写啊,华山老三可是袁崇焕的儿子,他一出场整个时空都错乱了。

为什么呢


项天鹰 于 2018-2-23 22:43:46 发表了:

RSE 发表于 2018-2-22 23:05

为什么呢

按正史线的话,袁崇焕应该没儿子。黄真、归辛树这样的虽然是虚构人物,但是存在的话也不影响历史进程,袁崇焕如果有个儿子袁承志,而且还活下来了,就还得把《碧血剑》里救出袁承志的山宗写出来,这个就和旧时空历史有明显冲突了。在临高位面,袁崇焕被蝴蝶效应影响有个儿子倒是可能,但是这么多关宁军官弃官跑出来组建山宗还是不合理。而且《碧血剑》里山宗第一号人物朱安国已经被我写成反面人物了,要引出袁承志的话,把剧情圆上的难度实在太大了,不能按照《碧血剑》来写,如果大改的话,就没梗了,又没多大意思。


RSE 于 2018-2-24 20:36:52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2-23 22:43

按正史线的话,袁崇焕应该没儿子。黄真、归辛树这样的虽然是虚构人物,但是存在的话也不影响历史进程,袁 …

看来还是我读书少。。。


RSE 于 2018-2-24 20:37:20 发表了:

不过这次我至少知道山宗的出处了。。


项天鹰 于 2018-2-25 18:58:24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2-27 12:10 编辑

归辛树将谢尚政押入船舱,取绳索绑缚,张家玉说:“三位如何遇上此贼?”何如宾说:“我等在髡贼治下躲藏不住,欲往泉州投奔知府孙大人,不意半路上撞上此贼,欲擒我等献于髡贼。”何如宾虽然认识张家玉,但是人心隔肚皮,也不知道张家玉和陈子壮交情如何,便没把陈子壮的事说出来,孙朝肃是孙朝让的亲哥哥,谁都能猜到他要投奔孙朝让,也就不必隐瞒了。归辛树一指被捆的那个谢家家丁:“我在破庙里见到的两人中就有此人。”再辨认被杀的两个家丁, 其中一个也是那天在破庙里见过的。

张家玉说:“还请各位到在下的船上来,适才贼人放了火铳,声响怕是引来髡贼巡船。”何如宾、汤允文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汤允文踹起那吓瘫了的仆人,要他背孙朝肃,谁知这仆人见到满舱鲜血死尸,早已吓得筋骨酸软,走路都快不会了。汤允文只好自己背上孙朝肃,何如宾、归辛树押了谢尚政和家丁,都上了张家玉的船,那仆人也战战兢兢地跟上。张家玉把四支澳洲短铳收了,将三具尸体扔入江中,也回到自家船上。

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澳洲人的反应速度,船向上游开出没多远,一艘冒着黑烟的澳洲巡船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停船检查!”船上的澳洲兵丁用各种口音喊着。想跑路是不可能的,张家玉只好下令停船。谢尚政和家丁都被五花大绑再死死塞住嘴巴,与孙朝肃还有那个心理素质太差的陈家仆人一起藏到下面的舱室,孙朝肃、谢尚政和家丁各自躺在一张床上,蒙上被子冒充病人。这种掩饰拙劣得很,但是大江之上无路可走,只能寄希望于髨贼不仔细搜查了。何如宾、汤允文、张家玉都暗暗后悔,刚才要是直接把谢尚政扔进江里就好了。

两船靠帮,七八个澳洲船上的人登上了张家的船,张家玉隐隐觉得不对,这些人中不仅有澳洲人的水师,还有“厢军”,是那些担任卫戍任务的次一等兵马,最后上来的两个人却是澳洲人的巡捕。这个架势恐怕是有备而来,而不是临时撞上。张家玉上前施礼:“各位军爷,有何公干。”最后那个髨发巡捕亮出证件:“大宋伏波军、国民军、警察联合执法,稽查走私,请您配合。”

张家玉心里叫苦不迭,澳洲人尚未禁止民间持械,他带的剑算不上违禁,可是包裹里那四支澳洲短铳肯定是违禁品,一旦被翻出来,妥妥扣一个走私军火的罪名。若是从寻常水匪手里抢来的也还罢了,揪出匪徒对峙就是,可偏偏这枪的本主是谢尚政,要是让这些人看见谢尚政,他们的罪名又多了“绑架要员”和“持械杀人”,那是必死无疑了。他看了看何如宾、汤允文、归辛树三人,这三位倒是面不改色,可也半点主意都没有。归辛树的“神拳无敌”不是吹的,武功犹在大师兄黄真之上,绝非髨贼的兵丁能匹敌,何如宾、汤允文、张家玉也均武功不弱。但是就算武功再高,他们四个人就张家玉手里有一柄剑,不可能对付眼前这么多明晃晃的刺刀。就像武松费了老大力气才打死一只老虎,李逵却能连宰四头,不是因为李逵比武松厉害,而是因为李逵多了一件装备。用剑对付刺刀,若是武功比对手高,单打独斗还有胜算,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壮汉群殴则是必败无疑。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死扛了。张家玉说:“配合执法,理所应当,各位军爷请便。”

何、汤、张三人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些血迹,上了船也只是换了外袍,何如宾和汤允文本来都是仆役打扮,外面罩了张家玉的衣服,颇有些不伦不类。汤允文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他们换下来的带血衣服还有孙朝肃这个红伤员就在下层舱里,虽然上层沾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但是髨贼中若是有精细人,难免察觉破绽。船头那船夫已经面如土色,幸好他站在船头最前面,上船的髨人都看不见他,后梢上的三个船夫也吓得抖作一团。何如宾、汤允文、张家玉、归辛树都觉得心通通直跳,是死是活,就在这几个髨贼一念之间了。

带队的髨贼捕快却没进舱搜查:“这位先生,刚才江上有枪声,您听到或看到什么了吗?”这里离刚才事发地点不远,说没听见肯定是不成的,张家玉说:“适才南边确有几声大响,却不知是什么声音。”“那有没有可疑船只经过?”“我等自下游一路而来,遇到多艘船只顺流而下,是否可疑便不知了。”“可曾见一艘无人照管的小船?”“见得,却没靠近细看。”

张家玉的回答没什么问题,什么都看见了,又什么都没细看。珠江上的船家很少有好凑热闹的,一艘空船顺水漂荡,也许船里就躲着水匪,没有谁会愣呵呵地靠上去察看。巡船一路上行,已经查了几艘船了,得到的也是这种回答。就在这时,忽听得下游枪声大作,带队的军官听了出来,这是打字机射击的声音。这下谁也顾不上这艘民船了,海军、国民军和警察急忙撤回自己的船上,调头向下游驶去。看着澳洲巡船顺风顺水,飞快地离开,张家玉突然觉得腿有些软,这大侠可真不好当。何如宾、汤允文和归辛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这可真是千钧一发,劫后余生。张家玉急忙吩咐:“快开船!往北快走!”

当这艘船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另外两艘船正在打捞从燃烧的走私船上跳水逃生的私商。国民军中队长孙八百啐了一口:“这帮私贩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还敢还手。”海军的船长李大地说:“这些人有疍户,有水匪,有盐枭,都是悍不畏死之徒。要不是这些人这么凶悍,哪用得着我们三个部门联手对付。”一旁的高重九却面有忧色:“只是把船打沉了,这可不好交代,这就无从知道他们到底走私了多少了。”李大地说:“没事,首长们交代过,如果对方用南洋式步枪还击,可以直接击沉船只。毕竟不能为了抓活的再搭上兄弟们几条命。”

自从熊文灿的新军出场,澳洲人就下了大力气调查武器走私问题。伏波军使用的米尼步枪并没有出现在市面上,但是配发给国民军、治安军和东南亚公司的南洋式步枪却被查出有从黑市渠道流出。这次好不容易网到大鱼,没想到对方直接拿船上的货物还击,伏波军和国民军多人负伤,李大地只好让打字机开了火,谁料这破船这么不禁打,第一轮扫射就让它爆炸起火了。

通讯兵上前报告:“乌警官报告说,他认为刚才检查的一艘船有问题,要求追上去继续调查。”李大地说:“是走私船吗?”通讯兵说:“乌警官认为不是,但是船上的人服装表情都有些奇怪,乌警官认为有必要再查一下。”李大地说:“没问题,让他注意安全。”巡逻船加上上面搭载的海军和国民军,在这珠江上不可能有敌手,乌项他们以一条船一路向上游追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孙八百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们国民军就是来协助的,凡事都听李大地和几个警官的吩咐。他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船,带着自己的部下押着一部分俘虏返回黄埔,留下海军和警察继续收拾残局。结清了任务,又处理了其他一些琐碎事情,回到营房时天已经黑了。

孙八百胡乱吃了点东西,急忙洗漱烫脚,明天还有任务,要早点休息。次日清晨,孙八百又早早起床,带着队伍出发了,元老院的军人永远是忙碌的。

孙八百对今天的任务很熟悉:收容难民。想当年,他就是这样被元老院从登州运到琼州的。最近,原本在广州已经绝迹的流民乞丐又开始出现了,这也是熊文灿提早倒台带来的影响之一。历史上革左五营只有数万人马,难以与明军对抗,顺汉江而下,掠过湖北中部进入大别山,破坏力也相对有限。但是现在,在旧时空本该吃官府军饷的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与他们合流了,破坏力比旧时空强了不止一倍。由于粮食需求更大,又不惧怕明军,他们花更大的力气征粮,走的速度比旧时空要慢得多,旧时空短暂的流寇过境演变为了一股洪流犁过。革左八营与明军都疯狂“征粮征饷”,其结果自然是产生了大批的难民。由于革左八营是自西向东进攻的,向东边南直方向逃命是死路一条,西入巴蜀对于大部分难民来说也难了些,北方的河南、陕西更是打开了锅,本地人都在拼命外逃,外地人谁也不会去的。向南逃,成了大部分难民的唯一选择。

旧时空熊文灿招抚张献忠虽然饱受诟病,其实是有合理性的,在张献忠就抚的情况下,熊文灿依旧剿不了革左,假如他不招安,最后逼张献忠投了革左,只能像今天这样,让局面更加无法收拾。本时空虽然张献忠、马守应等人最终也没在湖北中部立住脚,还是进了大别山,然而在江汉一带造成的破坏却是不可估量的,明军的粮饷来源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元老院现在并不缺乏人口,但是送上门来的人口也没有不要的道理。在武昌站的引导下,大批难民踏上了南逃之路,起威在湖广南部也开了镖路,沿途接应难民。尽管如此,一路上还是有相当多的难民倒毙或走散。越过五岭,就到了元老院的地盘,韶州和南雄的政府都组织了大批人员物资接应。除了在韶南二府就地安置一部分之外,大队难民在伏波军和国民军的看押之下来到广州,再进行分配。也有一些小规模流入的零散难民出现在广州,警察和国民军也组织人手对其进行统一收容。

孙八百带了一个小队,与南雄来的伏波军交接,离得老远,他就认出了南雄方面的带队军官。孙八百敬了个礼:“报告长官!国民军广州市第二中队一小队集合完毕!国民军广州市第二中队中队长孙八百!”对面的军官还礼:“伏波军第九步兵营第三连执行难民移交任务!第九步兵营营长黄安德!”

伏波军和国民军的士兵就算没收容过难民,也当过难民,做起这一手轻车熟路。警察和白马队协助维持秩序,将难民分导到各个收容点。眼见公事办得差不多了,孙八百才和黄安德叙起私交:“大哥,听说你在南雄立了功了?”黄安德摆了摆手:“哪有什么功劳,篡明的知府刘曦是望风而降,不对,是闻风而降,没和明军打什么硬仗,倒是和土匪打得多。你小子升官倒也快,这都当上中队长了。”孙八百笑道:“我这国民军的少尉,放在陆军就是个下士,哪能和大哥比。这还不是大哥带着兄弟们投了元老院,元老们栽培才有今天,要不然兄弟我早就成路倒了。”黄安德点上根烟:“你我兄弟说这个干什么。眼下湖广的流寇闹得厉害,难民大批来广东避难,老哥我少不得要来广州出差,只不过休假是不用想了,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今天在广州住一夜,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南雄了。”

孙八百拿出澳火要给自己点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吓得他手一哆嗦,把火柴掉在了地上。一回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冲着他大哭大嚷,两名白马队员用手里的棒子架着他,不让他越过警戒线。

黄安德见多了难民,这些颠沛流离之人少不得家破人亡,情绪失控是常有的事,叫两个会说湖广方言的起威镖师去把他带到僻静地方缓一缓。不料这少年开口却是鲁东口音:“八百叔!八百叔!”

黄安德和孙八百急忙上前,让白马队员放开这少年,少年一头扎到孙八百怀里,嚎啕大哭。孙八百拿袖子沾着少年的泪水给他抹了抹脸上的污秽,定睛看了看,再抹抹,再看看,这才犹豫地说:“德功?”

这少年见孙八百认出自己,哭得更凶,孙八百眼睛也有些湿了:“好孩子,好孩子,找到叔就有好日子过了……”

孙八百是登州土著,世代军户,与孙远是嫡亲的堂兄弟。这少年叫孙德功,是孙八百刚出五服的堂侄,两家又是邻居,因此经常走动。孙德功的爹孙化武是个百户,孙元化巡抚登州之后,孙化武不仅信了天主教,还和孙元化联了宗,跟这些穷亲戚就没多少交情了。看见孙远这种亲兵还能有个笑模样,像孙八百这样的大头兵,在他面前请安他也当没看见。不过,这个小侄子和孙八百感情倒是一直很好,每次见面,一口一个“八百叔”叫得特别甜。登州之乱时,孙德功只有十岁,孙八百当时跟着黄安德在水城潜伏,逃出登州之后又在屺姆岛天天忙着收容难民,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寻访孙化武一家的下落。后来发动机行动结束,孙八百也曾在济州、高雄、临高打探孙化武一家,但消息全无。登州之乱中死于非命的人不知凡几,孙化武又和辽人有些过节,想必是全家被杀了,孙八百也就没再寻找,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这个侄子。

“德功?你怎么会来的?你爹娘、姐姐和小娘呢?”孙德功不管孙八百问什么,只是呜呜地哭。孙八百有点手足无措:“大哥,这个……按纪律怎么说?”黄安德说:“在登州的时候,收容到自己的亲朋乡邻也是先安置到难民营里,咱俩亲自把这孩子送去,让他们好好关照就是。”孙八百连连点头,牵着孩子肮脏的手,和黄安德一起随大队难民一道去收容所。

到了收容所,黄安德自去组织自己的部下去事先安排的营房休息。孙八百带着孙德功找到了收容所的归化民干部,无论是过去收容零散难民还是现在这样的大批收容,都有国民军参与,孙八百和收容所的人很熟,交代了几句,又对孙德功好言抚慰一番,把他交给了工作人员。孙八百白天还有任务,到下午四点多,所有难民安置完成,孙八百把部队带回营房,自己办了个手续,请了三小时的假,又来收容所看孙德功。

因为很多难民还没有经过隔离检疫,所以都集中在北门外的几处收容所里。孙八百到的时候,难民们刚刚吃完晚饭,收容所的工作人员知道他是看亲戚,把孙德功领了出来。

孙德功此时洗干净了身上灰土,又换了衣服,两碗粥下肚,气色也好得多了,看上去恢复了一些过去那个清秀小男孩的样子。再见孙八百,他的情绪也稳定些了,便讲述起了这五年来的经过。

登州陷落之后,孙化武知道留在登州绝没有好果子吃,全家出逃,不想半路被乱兵赶散,孙德功慌不择路,不知家人都到了何处,最后被叛军掳了去。在无数的登州难民中,孙德功算是比较幸运的,有一个辽兵的千总,已是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亲戚族人在当年辽沈陷落的时候都死绝了,打了一辈子光棍,没有子嗣。他见孙德功年纪幼小,相貌端正,还颇为聪明,就把他买去当了义子干儿,以求香火不绝。孙德功在登州稍微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养父只求死后有人上坟烧纸,待他也还算不错。可是没过多久,养父带兵跟着大官去打一个什么“六老爷”的寨子,被大炮炸死了。养父留下的残存兵马和钱财当然不是他这个才认了几天的干儿子能继承的,很快就被上司、同僚、部下、奴仆瓜分干净,孙德功也被几个恶仆卖给了南直来的人牙。

这个人贩子在登州一口气买了二十多个少年男女,带回扬州发卖。孙德功因为识字,又在大不幸中稍微交了一点好运,被卖给了一个县令当书僮。去年,县令致仕回乡,把孙德功也带回了老家荆州。

结果,这个乱世又把孙德功从“做稳了奴隶”的生活推到了“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生活。革里眼贺一龙、改世王刘希尧两路人马兵临荆州城下,虽然没有破城,却将四乡村寨一扫而空。县令家在荆州是豪门大族,与周围村庄联保,也有上千乡勇。按照历史的规律,绝大部分流寇最终都是斗不过豪绅的,但是贺一龙和刘希尧在本时空的流寇里是排在前列的高手,孙德功的主子却只是个普通的土豪。毫无疑问地破寨,县令全家被杀,孙德功乱军之中勉强逃出一条性命,成为了难民洪流中的一片落叶,随波漂荡到了南雄,到了广州。

孙八百不胜唏嘘,两人说起在登州时的亲戚邻居,这个死了,那个不见了,触动伤心处,孙德功又哭了一场。孙八百没敢说,“六老爷”放大炮的时候,他就在呐喊助威,之后还参加了收尸,说不定孙德功养父的脑袋就是他亲手砍下来的。孙八百安慰了侄子半晌,说:“你放心,到了这广州,到了元老院治下,就算再世为人了,除了海南岛,广州是天下最好的洞天福地。叔叔如今也当个小官,这里管事的是叔叔的朋友,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待过了检疫期,读书也好,做工也好,总给你谋个出路。”外派各县的中队长,或许是威风八面的“总爷”,还有些寻租的余地,孙八百在广州这个元老眼皮底下的地方当中队长,其实什么事也管不了,这么说无非是让侄子宽心,反正元老院自然会给侄子安排出路的。哪怕卖力气扛活都是好差事,不管干什么,总比故乡的地狱强。

孙八百满怀感慨地回了营房,正想去食堂弄口吃的,可是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紧急集合的命令便来了。乌警官回来了,而且带回了重大案情。

昨天,乌项带队检查张家玉的船,本来是察觉了有些不对,但是下游枪声骤起,他不得不回去增援,如果下游那两条船上的人因为他增援不力出现了死伤,这个责任他是担不起的。一旦确认下游没事,他就立刻返回上游来追张家玉等人。何如宾、张家玉他们也知道情况危急,一面拼命往上游赶,一面把谢尚政和那个家丁扔进江里灭口。这样如果被追上,还可以死不认账。本来张家玉想把那四支澳洲短铳也扔了,却又有些舍不得。汤允文提议,在江上是躲不过髨贼的追击的,不如弃舟登岸,何汤张归四人各拿一支短铳护身,从陆路保护孙朝肃逃回沙贝村。沙贝村现在已经非常危险,谢尚政既然知道了消息,那么髨贼多半也知道了,很快就会去陈家拿人,陈子壮对此还一无所知,得赶快通知他。另外孙朝肃的伤也要寻个大夫看看才是。

按照小说的一般规律,没有名字的龙套被扔进江里,是肯定会淹死的,主角被扔进江里,是一定不会被淹死的,像谢尚政这样有名字的配角,而且还自以为是主角,他的死活就要看运气(作者的心情)了。这一回,谢尚政的运气不错,没有和那个家丁一起葬身鱼腹,而是被乌项的船捞了起来。谢尚政在被绑起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故事:前明余孽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张家玉在陈子壮的支持下挟持自己的船只,逼自己带他们逃走,自己抵死不从,奋力反抗,何如宾开枪行凶,最后碰上官兵,不得不把自己扔进江里灭口。虽说这个故事的逻辑十分不严谨,仓促之下谢尚政也来不及润色了,在被捆成粽子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就算没有谢尚政的指证,乌项本来也是去追张家玉的,巡船全速前进,最终在珠江东岸发现了张家玉的船,但是船上却空无一人,除了几件带血的衣服,什么也没留下。

原本张家玉是想在西岸弃船,直接回沙贝村的,但是他们重新检查了孙朝肃的伤势,觉得行不通。孙朝肃的伤势怕是撑不了太久,他挨的这一枪虽不致命,却也不轻,现在草草包扎,拿手帕堵住伤口,压迫股上的血脉,伤口中依然有血渗出,创口又比较大。何汤张归四人虽然不懂现代医学知识,对于伤口感染没什么准确认识,但都是动过刀剑杀过人的武人,凭经验也知道这么大的伤口如此放着大是不妙,而且一般的郎中未必能治,恐怕要去广州城里找髨贼的郎中才行。汤允文听被髨贼放回来的千总陈人杰说过,髨贼的郎中会把人的伤口用线缝起来,待愈合之后拆线,留下一块疤痕。汤允文虽然没见识过截肢以外的手术,而且没怎么见识过做完手术还活着的人,却也听说过华佗刮骨疗毒,又亲自检查过被放归的兵丁身上的伤痕,这么多人对于髨贼的医术众口一词地称神,应该并非虚假。如果这么拖延下去,孙朝肃腿上的贯通伤溃烂化脓,最后恐怕就只能一刀砍了他这条腿,砍了之后,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没多少。被髨贼抓住很可能不会死,但是孙朝肃这伤如果不治有八九成得死,因此四人商议,决定在东岸弃船登陆,由汤允文、归辛树带着两个船夫护送孙朝肃去找郎中,张家玉带两个船夫步行去上游找摆渡的小船,去沙贝找陈子壮报讯,何如宾和那个陈家仆人去黄埔要那商船暂且等待。既然谢尚政一行已经被灭口了,那么何如宾等人杀人的罪名就没有了,既然当初汤允文被髨贼从琼山放回来,这回就算再抓住也未必会杀,只有何如宾作为征讨临高的主帅,难保髨贼不秋后算账,还是去躲在船上为好。


长风浩荡 于 2018-2-25 20:43:43 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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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凡 于 2018-2-26 02:44:16 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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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dor 于 2018-2-27 18:51:48 发表了:

项老师出来更新啦


东厂党委书记 于 2018-2-28 01:21:21 发表了:

kuaikuaigengxin 赞美更新


TSHT2012 于 2018-2-28 09:10:16 发表了:

还没更新,敲碗


项天鹰 于 2018-2-28 13:10:52 发表了:

汤允文和归辛树都知道髨贼的“皇城司”很厉害,但是自认为在几个郎中面前还不至于露出破绽,两人也不是头一次冒充渔民农夫,言谈举止不会露出破绽。但是就在归化民医护人员把孙朝肃推出手术室的同时,关于他们的报告就已经送到了慕敏的案头。

“病人身高约160cm,肤色白,体型匀称,胡须有明显打理痕迹,手足无茧。登记信息为商人,因被水匪打劫,腿部受枪击伤。经检查,为外销型左轮手枪致伤。送病人来的有四人,自称为病人雇用的船工,肤色黑且粗糙,手脚较大,不穿鞋,手足有茧。甲、乙两人身高约155cm,较瘦弱,丙、丁两人身高约165cm,较健壮。五人的身体卫生均好于一般低收入土著,使用银元支付医药费。丙号北方口音,向医生询问是否认识一个叫‘刘余庆’的归化民医生,医生反问是哪三个字,丙号用繁体字进行了描述,自称陕西人,与刘余庆为亲戚……”

汤允文在澳洲人进城后长期躲在陈子壮家不出门,毕竟没能理解澳洲人对基层控制的决心和能力。在他的印象中,一个外来客商被水匪打劫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大夫拿了钱,治了伤,也就是了,怎么可能自作主张替病人去报案。他自己当官兵的时候,也只关心大队海贼,对这种小案从来不管。过去在广州城里别说抢劫,就是杀人也不是稀罕事。水贼打劫这种事,只要没闹出人命,又没得罪大户,从来是没人管的,就算出了人命,若无有力的苦主出首,多半也是没人管。他没想到,在澳洲人的医院,任何一个疑似受到故意伤害的患者都要向警察报备,更不要说是被澳洲火器打伤的了。没什么心眼的归辛树更是把他们暴露无遗,他急于打探余庆的下落,把张家玉叮嘱的“不要露出口音”和“假装不识字”都忘了。他哪里知道余庆已经坦白了一切,他一个陕西人在广州自称是“刘余庆的亲戚”,简直等于在脑袋上插了一个标,写着“我是缓则”。

乌项返回广州之后,他的报告和谢尚政的举报信也来了。谢尚政当然不敢说孙朝肃的伤是他的家丁打的,只是说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张家玉四人打劫他,张家玉手下还有个拳脚厉害的陕西汉子。张家玉此时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是由于在后世名列“岭南三忠”,元老院手里还是有他的资料,这个陕西人肯定不是他的家丁,既然旧时空的张家玉和李自成有联系,那么本时空他身边出现的陕西人也很有可能和李自成有关系,这一下就和那个保护着一个士绅模样的人来求医的“刘余庆的亲戚”联系起来了。

广州警察局今天注定又要加班了。汤允文在医院登记的名字叫“张二狗”,归辛树没想到在广州会有人知道自己,直接写了真名。于是,政治保卫局很快就从闹临高事件后黄真的口供中找到了他。黄真曾经交代,华山派与高迎祥、李自成等陕西出身的流寇均有往来。归辛树的受李自成之托来广州联络余庆这件事很快就清晰了。通过对外情报局提供的照片和医院方面的指认,孙朝肃和汤允文的身份也确定了。

归化民干部们见网到大鱼了,都无比兴奋,抓住伪明的一个布政使、一个参将,外加一个李自成的探子,这份功劳可着实不小。慕敏和午木的心里却没什么波澜,何如宾也好,孙朝肃也好,甚至是陈子壮,固然声名煊赫,但他们在广州又做得了什么?陈家就在伏波军的眼皮底下,想像旧时空对付清军那样“举义兵”纯属痴人说梦,这一点陈子壮自己也十分清楚。至于像梁存厚那样搞破坏活动,一来陈子壮未必屑于做这种阴鸷歹毒的事,二来就算想做也根本没有这个本事。不被抓住已经是他们对抗元老院的最大努力了。如果按谢尚政说的,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三人要结伙逃亡泉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广东跑掉的文武官员不计其数,别说跑到泉州,就算跑到美洲也无所谓。他们的政治生命早已终结了,再也不会有资格站在元老院的对手的位置上,对于他们来说,崇祯的愤怒比澳洲人更加危险。不过,任由这几个大明官员在元老院眼皮底下玩虎口脱险,面子上也太不好看,还是先抓起来再说吧。

午木原本打算连夜抓人,但是慕敏和归化民干部们大多反对,汤允文和归辛树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孙朝肃,除了上厕所之外根本不出病房,一应事务都是两个船夫前后应承。这两个人都是传统武术高手,虽说不能手撕拔刀队,可是也不能小觑,他们身上可能携带武器,冲进狭小的病房抓他们,不仅有可能误伤其他病人,连执行抓捕的归化民都可能有死伤。假如打伤孙朝肃的那支枪在汤允文手里,没准还得搭上几条人命。目前还不知道孙朝肃是怎么受伤的,有可能是被另外一股力量袭击,也有可能就是汤允文和归辛树打伤的,还有何如宾和张家玉究竟去哪了?这些都是问题。因此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动汤允文他们,只是暗中监视,守住医院的各个出入口,确保他们跑不掉。

根据谢尚政的举报,何如宾和张家玉很可能去了黄埔。便衣队被派往沙贝村,广州方面又联系了东莞县办主任符龙芝,要他安排人手对万江的张家玉家宅进行监控。无论何如宾和张家玉去沙贝还是万江,都逃不过元老院的监控,唯独黄埔方面不好办。珠江口扫荡之后,黄埔的贸易被强制转移到了香港,但是广州“光复”之后,黄埔的贸易迅速恢复。旧时空香港的崛起得益于其连接中外的窗口作用,而一个自由贸易的广州注定让香港不可能有旧时空的地位。目前黄埔的贸易尽管被香港分流,但依然商船众多,人员复杂,何如宾和张家玉如果藏身其中,还真不好找。谢尚政是知道何如宾要找哪条船的,但是他不敢说,一旦说了,就证明他预谋已久,何如宾打劫他就变成了他打劫何如宾。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澳洲人绝不允许任何人越过他们去执法,政协委员也不可能例外。自己假装偶然撞上何如宾,在自卫过程中将其抓获或击毙,这是功劳,如果坐实自己私率家甲去捉拿何如宾,怕是直接要上法庭。

谢尚政被警察送回了家里,换上干净衣服,仔细盘算整件事情。计划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汤允文、孙朝肃和那个陕西人肯定跑不了,他们被抓之后肯定会说出谢尚政袭击他们的事,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只靠这三个“篡明逆党”的攀咬是不能定自己的罪的。对于澳洲人的刑侦手段他不甚了然,按照大明的查案步骤和报纸上看来的案件推演一番,觉得还是没有问题的。和汤允文、孙朝肃相比,元老们肯定更相信自己。只不过,这次是没什么功劳了。

单单是何、孙、汤三人,元老们恐怕也不怎么看重,要立功,还得再挖黑材料,让元老们兴大狱才是。他手下有一批打探消息的闲汉,着实搜集了不少东西。顺德的陈邦彦设馆授徒,经常妄议国政,应该很好抓把柄;东莞的苏观生早就得罪过他,性格倔强暴躁,也好对付;香山的何吾驺做过伪明的礼部尚书;番禺的黎遂球和陈子壮过从甚密;还有香山的伍瑞隆、东莞的王应华……谢尚政心中思索,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奴仆们见他这副杀气腾腾的架势,谁也不敢近前。

“老爷,请用茶。”这个时候敢凑上来的,只有侍妾秋芷一个人而已。自从上次她制止了谢尚政去东莞之后,她在谢家的地位大幅提升。谢尚政并不算好色,当初将秋芷收房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个女人颇有见识,与她的丫鬟出身极不相配。所以,谢尚政对秋芷在宠信的同时也多了一层提防,暗中教两个丫鬟监视她。

秋芷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谢尚政呷了口茶:“和你说说也无妨,我今日撞上几个伪明的官,本想擒了他们献与首长,谁想却失了手,差点折了性命。”秋芷说:“老爷福大命大,必有后福。”谢尚政说:“我知道你颇有头脑,想到什么便说。”秋芷嫣然一笑:“老爷没捉住何总兵,倒是桩好事,以告密构陷邀宠献媚,最后也不过是和来俊臣一般下场。”

谢尚政脸色陡变,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数个念头。秋芷不应该有问题啊,她是族叔家的家生子,来自己家已有数年,还生了个女儿,从未出家门一步。这些年一直端庄贤淑,劝阻自己去东莞那次虽然突兀,但是却实实在在救了自己的性命,监视她的那两个丫鬟也说她毫无异常……秋芷笑道:“奴婢给老爷看一样东西,老爷便明白了。”手腕一抖,衣袖中露出了她系在手腕上的东西。谢尚政大骇,这分明是他和那四支澳洲短铳一起买来的澳洲掌心雷,如何被秋芷盗了出来?急待要走,却被秋芷死死抱住,不知这小女子如何生出偌大力气,他一个武将竟挣扎不脱。一声脆响,谢尚政硬生生扭断了秋芷的两根手指,与此同时,秋芷也一口咬在了谢尚政臂上。

一声巨响,一切都结束了。


繁华烬燃 于 2018-2-28 13:21:23 发表了:

你这也来,陨石完结大法啊……  话说,你前文不是将 谢尚政 抓起来正法了吗?这里又诈尸?


没事乱溜达 于 2018-2-28 13:29:18 发表了:

东莞县办主任符龙芝


铜第周 于 2018-2-28 14:55:08 发表了:

what ???还带这样子的


铜第周 于 2018-2-28 14:55:32 发表了:

这人什么来路


项天鹰 于 2018-2-28 15:06:06 发表了:

繁华烬燃 发表于 2018-2-28 13:21你这也来,陨石完结大法啊……  话说,你前文不是将 谢尚政 抓起来正法了吗?这里又诈尸? …

前文没抓过谢尚政啊……还有这个不是大结局……


xingyy 于 2018-2-28 15:44:04 发表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


frodor 于 2018-2-28 16:06:56 发表了:

突然就便当了,一脸懵逼


繁华烬燃 于 2018-2-28 16:21:57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繁华烬燃 于 2018-2-28 16:23 编辑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2-28 15:06

前文没抓过谢尚政啊……还有这个不是大结局……

印象中是被秘密处决了,回头重读发现果然记错了,是一直没找到拿下他的把柄……  

你文末说“一切都结束了”,我还以为是结局了,正在迷茫……


心存阳光 于 2018-2-28 16:24:29 发表了:

猝不及防的更新


李一凡 于 2018-2-28 16:47:42 发表了:

更啊,快更啊!催更!催更!


TSHT2012 于 2018-2-28 18:15:58 发表了:

莫非是蒸包局的呃?哦,掌心雷,就是一锅熟?看来是有仇的。


realjojo 于 2018-2-28 18:18:10 发表了:

希望不是“然后谢尚政就吓醒了”……


高墙1959 于 2018-2-28 22:01:27 发表了:

「珠江口扫荡之后,黄埔的贸易被强制转移到了香港,但是广州“光复”之后,黄埔的贸易迅速恢复。旧时空香港的崛起得益于其连接中外的窗口作用,而一个自由贸易的广州注定让香港不可能有旧时空的地位。」——说得好


绝不写明特别白 于 2018-3-1 23:35:06 发表了:

看得一脸懵逼,咋回事????


frodor 于 2018-3-5 10:21:20 发表了:

这里怎么不更了,贴吧更的容易吞楼,一不小心就漏了,还是在这里保险些


李一凡 于 2018-3-5 16:48:45 发表了:

更了吗?还是在贴吧里更的?


liahaobyuc 于 2018-3-12 12:35:29 发表了:

催更啦催更啦


铜第周 于 2018-3-12 23:51:27 发表了:

催更催更


项天鹰 于 2018-3-13 11:00:15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3-13 12:01 编辑

慕敏和午木接连收到了五个消息:第一,张家玉前往沙贝村,进入陈家。第二,在黄埔没有发现何如宾。第三,汤允文和归辛树忽然不顾化装成医生的便衣的阻拦,执意要带孙朝肃出院。第四,江上发现的那条舱内发生凶杀的船被查明不是谢尚政的,而是属于沙贝陈家。第五,也是最震撼的,谢尚政和他的一个侍妾被炸死在家中。

这下案子就变得扑朔迷离了。本来案发的那艘船被认为是谢尚政的,珠江上这种小船到处都有,谢尚政硬说是他的,也无从查起。但是沙贝村的驻在警提供了一个线索:陈家有一艘小船,船尾缺了一块,这与案发船只完全吻合,而在沙贝村并没有找到这样一艘船,因此可以判断,谢尚政在撒谎,案发船只是陈家的。这样一来,其他漏洞也很好拆穿了,何如宾他们如果要逃跑,何必去劫持谢尚政,直接去黄埔就是了,但是谢尚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船上,就是个谜了,案发现场总共只有两艘船,一艘张家玉的,一艘陈家的,没有谢尚政乘坐的船只,他总不能是从珠江里游过去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在这两艘船中的某一艘离岸时就在船上。有可能是他协助何如宾潜逃然后半路内讧,有可能是他与张家玉合谋对付何如宾,从他被捞上来时穿着船工衣服来看,也不排除他冒充船工劫持何如宾等人的可能。但是眼下谢尚政和他带去的三个家丁都已丧命,这些事情便无从查究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汤允文和归辛树要跑,只能先吃夹生饭了。抓捕命令下达,医院和沙贝村两方面同时动手,抓捕名单是汤允文、归辛树、孙朝肃、张家玉和陈子壮。

是否要抓陈子壮这件事上,慕敏和午木是很犹豫的,为此还特意与文德嗣、刘翔、林佰光通了气,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要抓。谢尚政被从张家玉的船上扔下了,这点是证据确凿的,既有乌项的指认,在舱内又发现了谢尚政的指纹。张家玉、何如宾、汤允文、归辛树四人作为故意杀人的嫌犯被拘捕是正常手续,就算没有这件事,也可以把依然有大明官职又在广州长期潜伏的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当间谍抓。何如宾等人坐着陈家的船从沙贝村方向出来,张家玉这个杀人嫌犯现在又在陈子壮家里,何如宾等人的家眷八成也在,抓陈子壮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就算不能就这么把他列为嫌疑人,把他作为重要知情人带到警察局问话总没问题,但是以陈子壮的刚烈性格,估计问话最后还得变成抓捕。作为广州最有名的士绅,元老院故意陷害陈子壮是不行的,吃相太难看会导致旧士绅人人自危,但是现在陈子壮自己惹了事,对于任何一个政权,包庇敌国官员都是大罪,抓他也就顺理成章,已经投诚的士绅顶多也就感慨一下,不会觉得元老院在故意对付大明官绅。

对谢尚政案的侦破则更加困难,对两人支离破碎的残骸的尸检报告显示,在谢尚政被炸飞的胳膊上发现了新鲜齿痕,各种迹象表明,两名死者生前可能正在扭打。谢家仆人也表示,在爆炸前曾经听见老爷大喊大叫。根据现场的情况,屋顶和窗户均没有破损,门口有几名仆人站岗,从外面把爆炸物扔进去是不可能的,对当时在场的仆人都进行了讯问,最后确定,爆炸物是原本就在屋内的。

对爆炸物的检测更让人震惊,这居然是一颗伏波军使用的制式手雷。结合尸检报告来看,手雷是在离两名死者极近的位置爆炸的。慕敏心中渐渐勾勒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画面: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死死与丈夫扭打在一起,然后引爆了手雷,结束了自己和丈夫的生命。

关于秋芷的情况简单之极,她的父母是万历四十年,也就是一六一二年卖身成为谢尚政的族叔谢天南的家仆的,两年后她出生,从小在谢天南家长大,活动范围没有超过谢家大院周边五百米。六年前他被谢尚政从谢天南家要走,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谢尚政在广州的府邸,除了几次上香之外,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父母都已去世超过十年,也就是说,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社会关系。根据仆人们的描述,谢尚政和这个小妾关系很好,两人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秋芷是为什么如此憎恨谢尚政,甚至要和他同归于尽。倒是有两个丫鬟交代谢尚政要他们盯着秋芷,但是这在大户人家里也不新鲜,算不得什么要紧情报。东莞的王警官又紧急讯问了一批原来谢天南家的仆人,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大家对秋芷的评价都是文静不爱说话,为人不错,从来没出过什么头,但是对人常有些小的帮助。

以谢尚政的为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并不奇怪,嫌疑最大的肯定是袁崇焕的遗族。但是袁崇焕的家眷都被发配贵州和福建了,谢尚政出卖袁崇焕的事才过去七年,在此之前谢尚政是袁崇焕的至交好友,不可能有哪个能不惜性命为袁崇焕报仇的近亲是他不认识的。以秋芷的身世,无论如何和袁崇焕也扯不上关系。袁崇焕倒是还有堂弟和其他一些亲戚在东莞,但是这些亲戚最多也就是个小粮户,根本不可能有胆量仅仅为了替一个远亲报仇就谋杀谢尚政,再说了,他们是多有想象力才能谋划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刺杀方案。

谢尚政在广州开城时也杀了不少人,可这些人与秋芷更加毫无交集。东莞县方面送来了谢尚政和谢天南的各种黑材料,从里面依然查不到关于秋芷的蛛丝马迹。又有人提出,会不会调查方向有误,案子并非秋芷所为,而是何如宾或者别的什么破坏分子潜入谢宅炸死谢尚政和秋芷?这种想法比秋芷杀人更加匪夷所思,何如宾要是有这个本事,昨天在珠江上他就把乌项他们全炸死了。而且,这个案子也必须是刑事案件,绝对不能是间谍案。光天化日之下,大明间谍潜入广州城,进入政协委员的家中,以公开、恐怖、血腥的手段将其与其家人一同杀害,然后全身而退,销声匿迹。真要是查出这种结果,整个广州的强力机关可就都要彻彻底底地颜面无存了。

“九爷,您早。”挂着黑眼圈的李子玉努力抬起头来,见高重九快步走了进来:“你手里的案子可以暂时搁下了,清查谢府的时候抓住一个小子,守城门的国民军认出,他就是北门外凶杀案发生那天和两个壮汉一起进城的那个仆人,他自己也招供了。他说他是沙贝陈子壮家的仆人,三个死者都是陈家的家丁,两个凶手都是谢家的家丁,行凶用的弩也从谢家搜出来了。”李子玉喜道:“那凶手呢?”高重九摇了摇头:“下落不明,如果谢尚政说的是实话,应该已经死了。”李子玉挠了挠头:“我怎么糊涂了?”高重九说:“不光是你,大家都糊涂着呢。你这一组现在加入谢尚政案的调查,赶快来开会吧。”

北门外凶杀案的凶手、手法和动机已经确定了,珠江下游的渔民捞起了一具尸体,经马尚明和守门国民军辨认,就是那天去救马尚明的两个谢家家丁之一。另一个家丁虽然还没发现,不过综合已有证据来看,九成九是死了。谢尚政案就难办了,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秋芷引爆了手雷,但是秋芷的动机毫无头绪。谢尚政的手雷是从哪里来的,这也是个大问题。

医院方面,便衣放汤允文和归辛树带孙朝肃离开医院,关闭大门,趁他们从小门出来时实施了抓捕,归辛树纵然神拳无敌,面对防暴盾牌也是束手无策。汤允文、孙朝肃、归辛树和两个船夫都被抓住。黄埔方面的搜查依然毫无结果,何如宾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想再加大排查力度,就得挨船搜检了。如果来的是个锦衣卫,这么干还是有必要的,可是何如宾只是个想逃命的武官,元老院当初能把他从海南放回来,现在对抓他也没多大兴趣。而且挨船搜检也未必找得到,也许他已经出海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谢尚政的三个家丁被杀,必须侦破案件,找出犯人,至于抓不抓何如宾倒无关紧要,这种大规模搜查很影响黄埔的正常贸易,索性撤回黄埔的警力,干脆不管何如宾了。反正汤允文、归辛树已经抓住了,案子已经破了,那三个谢家家丁是因为主动袭击何如宾他们才被反杀的,其中两个还是杀人犯,也算不上如何无辜,虽然有“为元老院立功”的动机在,但还是犯法。只要再抓住张家玉,就可以结案了,元老院的威仪和法律的尊严都能维护。何如宾既然没有能力和意图搞破坏,就只是个普通刑事犯,发一张通缉令就是了,不应该再在他身上耗费宝贵的人力。

北门外、珠江上和谢家三起命案涉及八条人命,尤其是最后那一声爆炸,已经成了整个广州议论的话题。但是从对元老院的危害来说,远远不及同时发生的武器走私案。大明的士绅互相残杀,死几个老爷奴仆,元老院并不在乎,只要不危害社会治安就行。鉴于外面已经谣言满天飞了,慕敏索性让侦缉队把谢尚政之死的真相散播出去。“前明总兵被自家小妾炸死”,涉及官场、暴力和内宅秘闻,从来都是最好的故事素材,总比现在满街都说锦衣卫来处决叛徒了要好。

会上慕敏重新布置了人员安排,李子玉这种年纪轻没有家眷的人,当然又被安排了最重的活:去东莞追查张家玉的下落。警察和国民军在沙贝村没有抓到人,当他们冲进陈家时,发现陈家全家披麻戴孝,陈子壮竟然已经服毒自尽了。而他的弟弟陈子升则和张家玉以及何、孙、汤三家家眷一起失踪了。慕敏和午木虽然震惊,却也并不算出乎意料。陈子壮藏匿敌国官员,在任何一个朝代都可以被定性为谋反。如果被元老院抓住,纵然不死也得送符有地,既然无力与元老院对抗,以死全节就是最好的结果。陈子壮已死,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与案件有涉,陈家的人都像木偶一般,见警察冲击来便呆呆地瞪着,问什么都一言不发,全家上下全都穿的一样的孝服,要抓人都不知道该抓谁。带队的警察和国民军中队长孙八百商量了一下,由孙八百带一个小队守在沙贝村,隔绝陈家内外联系,其余人先回广州复命。总局的警察研究之后画出了陈子升、张家玉等人可能逃跑的方向,张家玉的老家东莞万江就是其中之一。至于陈家,暂时可以不动,陈子壮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内情,有心腹的忠仆多半也跟着陈子升跑了,审问一般人顶多能确认何如宾等人曾经住在陈家,并无多少价值,不如暂且不理,不让他们逃走就是了。另外如果趁丧抓人,于元老院的名声也不大好听。陈子壮和谢尚政的死对元老院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广州前明官员中的第一号人物,一个是迄今为止官职最高的降官,这两个人在一日之内暴毙,对广州的舆论是有很大影响的。元老院不可能制止街头巷尾的议论,因此要尽快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官方说法,稳定人心,防止有人借机生事。

李子玉不得不在散会之后立刻动身,回家草草收拾行李,急忙赶往东莞。和他一起去的有一位和他同期的警员,还带来三个今年刚招募的新人。东莞县虽然就在广州边上,但是警力也谈不上充裕。按照旧时空的标准,东莞这种规模的大县,上百警察总是要有的,但是实际上现在整个东莞只有五十四名警员,还是新人居多,警务工作总是要国民军协助。虽然说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只要澳洲人想招,要招多少警察都能招来。但是招来的警察是要发工资的,从服装到警棍也都是钱,这些倒也不是负担不起,最大的问题在培训。缺钱缺物,都不算最难办的,没有合适的教员才最让人头疼,警务口的元老就这么几个,不可能主持对所有县警的培训,县警中只能挑比较优秀的来广州甚至临高培训,而大部分人平时还是要靠各县的归化民警员来指导,可是这些归化民警察本身的素养也堪忧。作为老归化民甚至是退伍的伏波军,他们的纪律性和忠诚度是值得肯定的,水平就很值得怀疑了。旧时空招辅警都要高中或大专以上学历,本科生大有人在,连硕士都不新鲜。而元老院这里,县警察局长们大多拿的都是乙种文凭,相当于旧时空小学毕业的甲种文凭都少见,甚至有的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归化民局长,拿着丙种文凭就上岗了。即便是资历最老的归化民警察,也无非就是东门市派出所出身,其实从警也没几年。让他们再去教学生,教出来的水平只有天知道。更可怕的是身边没有了元老指导,还不得不和一群留用的衙役共事,不少归化民警察不仅不能去改造新人的价值观,反而被新人同化。毕竟他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从小见的都是大明的班头衙役,哪怕受了元老院几年的教育,这种自幼熏染的影响也是根深蒂固的。而百姓对他们的畏惧同样根深蒂固,一个人一直被众人捧着怕着,时间一长不自觉地就会自傲起来。尽管现在绝大多数归化民警察还不敢欺压百姓,但是这爷那爷的派头已经出来了。广东大区不得不经常派出巡视组到各县检查工作,对元老院来说,广东之于全国就如同海南之于广东,是全国攻略的基础,在这里锻炼培养出的干部是将来元老院接收整个大明的根本,倘若他们先被大明的风气同化、腐化了,没有符合元老院标准的干部队伍,元老院就算吞下整个大明,也不过就是个工业版的满清。


abc950309 于 2018-3-21 13:18:25 发表了:

催一下更(手动斜眼


xingyy 于 2018-3-22 00:30:44 发表了:

通过在广东锻炼干部队伍是根本很同意啊,打造一个新社会才是穿越者的最终目标啊。。。未来恐怕相当长一段时间对外开拓只是以占据资源为目的的点状分布而不是成片的占据领土了。


项天鹰 于 2018-3-23 11:50:04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3-23 11:53 编辑

东莞警察局的局长王警官李子玉是认识的,已经五十几岁年纪了,老婆孩子都在临高。在澳宋的警察系统中,他是个标准的“老人”,不仅仅年龄老,资历也老,老到经历过女仆革命和三亚D日。这位前辈对于李子玉这样的新人来说当然是非常尊敬的,但是李子玉也知道,这位前辈的警务素质基本上可以算是所有县局局长中垫底的,属于那种看见碎尸案就能判断出不是自杀的。就在前不久,王警官走夜路回宿舍,被几个壮汉包围了,为首那个人要求他不要再插手眼前这桩案子了。王警官是久经风雨的,哪里会怕他们,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同事们的请求。

就在上周,王警官刚刚接手了一个案子,一个叫梁鍙的秀才被人杀死在家中,王警官断定,他的老婆有重大嫌疑,于是就把人给拘来了,结果审了半天,没审出什么名堂来,梁家和梁夫人的娘家全都不干了。梁家要警察局尽快给梁鍙一个公道,梁夫人家说警察没凭没据就抓人,要向巡视组举报,三天两头来警察局和县办闹事。县办主任符龙芝也不是好惹的,头几次家属来闹,他都让几个留用的衙役去把人劝走,留用的衙役们也没什么好言好语可讲,只能摆官威吓唬人,一次两次还能吓得住,时间一长,这些家属也发现这几位是外强中干了,闹得更凶。符龙芝就直接让两个国民军端着刺刀出去赶人,国民军一露面,家属们就旋风一般散了,再也没来过。但是符龙芝也要求王警官赶快把案子破了,毕竟这些人不砸不抢,只是站在县办门口喊几嗓子,虽说是无理取闹,可又不是完全没理,总不能真拿刺刀对付,这样太有损元老院的形象,他们要是真报告巡视组或者去广州告状,符龙芝和王警官也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广州方面又给东莞县派来了调查张家玉的任务,可是王警官这个人轴得很,非盯着梁秀才这个案子不可,一桩案子就占用了十几个人的警力。李子玉等人到的时候,王警官正带着属下们在梁家附近的树林里兴致勃勃地挖凶器呢,符龙芝只好自己接待他们。符龙芝介绍了一下张家玉的状况,张家玉住在县城西北的村头村,家中小富,没什么恶名,但是总是喜好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因此县里很拿他当作治安隐患。眼下县里派了便衣去监视张家的动向,根据便衣的侦查和左邻右舍提供的消息,自从张家玉带了四个长工离开家,张家就没有任何动静。

李子玉也觉得,张家玉不大可能傻乎乎地跑回家里来,但是如果掉以轻心,不死死盯住这里,那就是他们傻了。在去沙贝村之前,张家玉身边只有两个船夫,元老院对基层的控制离天罗地网还差得远呢,三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有的是办法脱身。可是现在,张家玉身边多了陈子升和何如宾、汤允文、孙朝肃三人的家眷,少则十几人,多则数十人,是绝对藏不住的,想弄到足够的粮食清水都很困难,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事实上,李子玉想得没错,张家玉没有蠢到带着男女老少二十多口跑回老家,也没有去钻山沟等着饿死,而是躲到了一位熟人的家里。

苏观生字宇霖,世居东莞,此时他的身份是国子监监生,原无极县县令。在无极县任上,苏观生因平反冤案被上官诬陷,苏观生强项顶撞:“我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奈我何!”因此被称为“三不要老爷”。苏观生最终被罢了官,可是他的老家东莞已经被澳洲人占了,他根本没地方可去。苏观生其实和归辛树差不多,是一个骨气有余智商不足的主,既没有俸禄,也没有家里寄来的银钱,寄寓在朋友家的苏观生的钱袋很快就见底了,这时家里给他捎信,说髡贼并没侵害家里,眼下髡贼在清丈田亩,清理诡寄,不知如何是好,叫苏观生回家主持。苏观生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兜里没钱什么也干不了,找朋友借了路费,回到了家中。他是已经罢了官的缙绅,并非在职官吏,元老院对这样的的人只是重点关注,待遇和普通乡绅相同。

李子玉注意到苏观生是因为一条从菜贩子那里得来的线索,苏家昨天采买的蔬菜比前天多了一倍,却不见苏老爷宴请宾朋。东莞县是珠三角比较富裕的县份,有钱人不少,带动得蔬菜的市场需求和供给量也大了,县内种菜的农民非常多,应季蔬菜从未断货过,连香港的澳洲菜也在本地有销售。如今又正是蔬菜下市的季节,大户人家的蔬菜就算有存货也不会储存太多,断没有平白无故买一堆蔬菜囤积的道理,别说普通的大户人家,就是县办和国民军吃菜也都是现吃现买。今天,苏家采买蔬菜的数量又和昨天一样,李子玉认为这个现象很值得怀疑,让两个新人和两个本地的国民军换上便装,在苏家前后门轮流盯梢。李子玉认为,苏家买菜总不见得是摆在家里看的,一定是增加了人口,而符龙芝提供的情报又显示张家玉和苏观生是相识的,只是不知交情如何。现在李子玉迫切需要弄清楚苏家里面到底多了什么人,苏观生治家远没有陈子壮那么严,陈家的仆人尚且能被收买、叛逃,从苏家下人嘴里套出话也不会是太难的事。可是偏偏最熟悉情况的王警官不在,对东莞的三教九流最熟悉的那几个留用衙役也都被王警官带去勘查梁秀才的案子了,李子玉只好自己想办法。

“一对梅花!我赢了,快快拿来!”一个歪嘴汉子把面前的筹码都收了过来。“不玩了不玩了。”苏德把手里的骨牌一扔,“你个扑街也不悄声些,留神把澳洲人的警察招来。”旁边一个半老头子说:“这澳洲警察管天管地,打打牌也管,真是狗拿耗子,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歪嘴说:“你们怕个甚,你们几个要没我带路都找不到这儿来,警察又没有千里眼,能找来才叫见鬼。”又一人说:“苏德,这些天你手气可一直不怎么样,到今天你已经输了六两八钱银子了,也不怕你家老爷教训你。”苏德哼了一声:“我家老爷根本不懂这些家务事,把管家糊弄过去就是了。今天这牌晦气,明天再来。”歪嘴摆了摆手:“瞎说八道,分明是我们几个财源广进,不玩快滚。”苏德踢开凳子推门而出:“顶你个肺,你们一帮冚家铲,信不信我一出门澳洲警察就来抓赌。”

走出门去的苏德忽然猛地向后一退,绊在门槛上,摔了个大屁墩。“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四名警察手执警棍和警刀冲了进来。

草屋内的六个人吓得六神无主,一个警察抡起警棍狠抽了几棍,六个人全都蹲在了墙脚,为首那个警察拿起一张骨牌看了看,扔在歪嘴的脸上:“元老院三令五申禁赌,你们几个身强力壮,不事生产,在这里聚众赌博,公然违抗元老院命令,真是活得腻歪了,统统抓走!”

歪嘴哀哀求告,警察们哪里肯理,三个警察拿起麻绳把人绑了,棍打脚踢把六个赌徒都押了出去,最后那个警察拿了个大口袋,把桌上的骨牌、骰子、筹码、银钱一股脑地装了,却抓了几块银子,一把铜钱,塞到了自己衣袋里。

六个赌徒被捆成一串,苏德被悄声对为首那个警察说:“差爷,差爷,求您莫告诉我家老爷。若是我家老爷知道,非夺了我的差使不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老婆还病着,要是没了这份工,这就等于要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差爷,小的身上还有一两多银子,流通券也有一些,差爷,您就……”“你给我住口!”为首那个警察大吼一声,“你以为景爷我是什么人?如今是大宋元老院的天下,伪明的那一套腌臜陋规一概行不得!我们元老院的警察个个都是清廉似水,公正无私,想贿赂腐蚀我们,还早八百年呢!你拿着银子铜钱出来,就已经违背了元老院兑换新币的命令,更不要说你还参加赌博。你老婆病了,你倒偷你主家的钱出来赌,就凭这个,打死你也不冤枉。”说着在苏德屁股上踹了一脚,连带着捆着的六个人一起倒在路边。另外三个警察连打带骂,喝令他们继续走路。旁边有路过的百姓看见,也不以为意,捆着的这几位都是村里的破落闲汉,三天两头惹事的,抓了正好清净。

警察们把赌徒押回了县局,东莞县也早就执行了新币兑换的政策,市面上的白银和铜钱已经不多了,这几个赌棍的赌资大部分都是辅币券,却有不少是碎银和铜钱,这是个颇为奇怪的现象。带队的景警官稍一询问就知道了事情原委,这个苏德是苏观生家的仆人,这银钱都是他从主家偷来的。普通百姓手里的白银、铜钱基本上都兑换了新币,但是大户人家还有不少私藏了一部分金银和铜钱。前天苏观生不知道为什么,拿出了一部分压箱底的银两和铜钱,苏德等几个仆人就趁机偷出了一些。景警官名叫景然,是个留用的衙役,其余三位有留用的衙役,也有新招募的警员,都是本地土著,四个人私交向来不错。最近王警官带队去侦破梁家的命案,这四位就算松了笼头了。景然和三个兄弟商量一下,准备搞点钱花。过去的衙役所用的捞钱办法是行不通的,公然盘剥百姓,敲诈勒索,在澳洲人的治下纯属找死。景然的胆子也不大,不敢干什么大事,只想安全地弄点小钱,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抓赌这招。赌资多少,就连赌徒自己也未必弄得清楚,从中密下一些,只要他们四个人守口如瓶,就不会露馅。元老院的治下是绝不允许有赌徒存在的,大的赌场在新政权建立伊始就都被关了,剩下的都是一些隐藏在乡间的小规模聚赌,原本是很难控制,但是这四位都是地头蛇,熟门熟路,抓几个倒霉蛋还是没有问题的,几天之内抓了四起聚赌案,不仅弄了零花钱,还被符主任和王局长当着同事们的面表扬了。景然等人越发起劲,今天就找上了苏德他们。苏德是个漏嘴,一不留神说出了偷钱的事,景然更高兴了,抓赌还抓出了一起盗窃案,这功劳更大了。

“差爷,您就饶了我吧,我就是耍个钱,您犯不上这么大动干戈吧。”苏德被吊在拘留室里,脚尖勉强挨地,这会儿已经是涕泪横流。景然笑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没听刚才那位兄弟说吗?省城来的李警官说了,等他回来要亲自审你。”苏德哭丧着脸:“求求您老了,放我下来不成吗?”景然说:“谁让你小子不老实交代的,这是规矩。你这厮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元老院治下,讲究文明执法了,要是进了伪明的班房,这会儿早就拿夹棍对付你了。早点交代,少受点苦。”苏德嚎道:“爷啊!我哪敢不交代,可您倒是问啊!您把我吊在这儿半天了,您还什么也没问哪!”景然放下茶杯:“呦,这我倒忘了,那好,你就说说你还知道哪里有人违逆元老院的指示,非法聚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多交代出一个,你的罪就轻一分。”按照元老院的法律,赌博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歪嘴这种从中抽成的小赌头有可能要服一两年苦役,苏德这种参赌的最多也就是拘留十五天,如果金额不大,拘留一两天就放出来也是正常的,当然赌资肯定是全部充公了。因为元老院并没打算把所有参赌的人都抓去挖沙子,只用短期拘留表示惩罚的态度,所以也就没忙着细化这方面的规定。至于具体拘留几天,很多时候就得看执法的归化民的意见了。

在苏德眼里,他的“盗窃罪”对警察来说反倒没有赌博严重,赌博是警察来抓的,犯的是官家的法度,而偷钱犯的是家法,从来都是由自家主人来惩治的,警察应该是民不举官不究。大明官府还在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主家直接行家法打一顿、扣月钱之类的,严重的逐出家门。虽然说像苏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可以告到衙门,把他打一顿板子,甚至治死,但是一般来说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如果苏家不告状,官府绝对不会插手。新政权接管东莞之后,并没有对于大户人家“行家法”做出干预,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一般是不管的。主子打仆人和丈夫打老婆一样,在本时空都属于司法很难干预的问题。东莞县最近才开始进行广泛的普法宣传,准备插手仆人的“人权问题”,进一步瓦解缙绅对基层的控制力,不过效果还不是很明显,苏德这样的仆人还是旧观念,景然也懒得纠正他,这小子偷了好几两银子,至少得去劳改队待上几个月,这可不是景然一个普通警察能干预的事,所谓“坦白从宽”,不过是唬人而已。

对于苏德这种既没有骨气也没有智商的人,审讯他花不了李子玉什么力气,很快他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按照苏德的描述,最近有一个“陈老爷”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苏观生,这个陈老爷是福建泉州人,要带着家眷回老家,到了那边就用不了澳洲流通券了,所以苏观生就拿出些银子铜钱奉送作为路费,他们几个仆人就也趁机顺手牵羊了。

李子玉和景然都乐坏了,既然陈子升在,张家玉就八成也在,但是对苏德说起张家玉的形貌,苏德却说不在陈老爷带来的这二十多人中,而且苏德还说他本来就认识张家玉,张老爷过去来苏家会过苏观生几次,苏德曾给他跑过腿。这样一来,李子玉就犯难了,从法律意义上讲,陈子升也好,何如宾等人的家眷也好,都是没有任何犯罪行为的,总不能因为陈子升带着朋友的家眷到东莞串门就抓人。尽管陈子升有与陈子壮一同包庇何如宾、张家玉等人的嫌疑,但是他不是陈家的当主,就算把他抓来,如果他一口咬定只知道何如宾是兄长的朋友,不知道别的,也没法给他定罪。景然则不以为然,株连家眷在这个时代是常态,按他的想法,陈子壮包庇何如宾是板上钉钉的,既然如此,就应该把他全家男女老幼都抓了再说,何如宾、孙朝肃这些敌国官员的家眷更应该抓。

李子玉来东莞前,慕敏曾经对他交代过,这件事情要注意社会影响,一定要证据确凿,让人心服口服。抓陈子壮、何如宾等人全家并不稀奇,对于大明百姓来说,新朝建立,清算前朝官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哪怕是澳洲人刚入城的时候就毫无理由地把陈子壮这个敌国官员一家满门抄斩,在大明百姓看来也是兵荒马乱、改朝换代之际司空见惯的事情,对百姓造成的冲击力怕是还不及21世纪的人碰上车匪路霸时的震撼。然而元老院始终打着“建立新秩序”的旗号,赏罚公平,不株连无辜的大旗已经打出去了,董知府的家眷都已经在新政权治下安家落户了,一个政权为了维护自己的公信力,无论如何也要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就算要言而无信也应该悄悄的,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有些时候,政策一以贯之比政策的正确性还重要。尽管一次两次的不良影响并不会动摇元老院的统治,但是如果无节制地一次又一次失信,最终元老院的公信力就会堕落到旧时空屡见不鲜的“官方消息=假消息”的地步。陈子升、张家玉不同于木石道人、巫支祁、高天士、富文这些人,他们对元老院的威胁不大,名声又好,没有确凿的、令人信服的证据去治他们的罪,就算把他们一网打尽,元老院也只不过解决了治安的一个小隐患,对于名声却有损害,这没多大意义。李子玉最终还是决定再等一等,现在已经把陈子升一行人堵在苏家了,陈子升带来的三家家眷男女老幼都有,还有小脚女人,是肯定跑不了的。苏家前后门都有警察和国民军的暗哨,苏家的每个人出来都有人跟踪,就算陈子升孤身化装潜逃,李子玉也有把握截住他。景然则对自己同事们的业务水平深表怀疑,苏家又不是在荒郊野地,周围有不少村庄农舍,何如宾他们的家眷固然无法走脱,但是陈子升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如果想逃脱,总能有些办法。

李子玉是军户出身,何如宾、汤允文这种级别的将领过去对于他来说就像云端里的人一样,是万万巴结不上的,但是如今他们落魄了,李子玉对于这两个同行还是有些同情的。和大部分投降了元老院的降官相比,何如宾和汤允文的人品不知高到哪里去,至少也是敢作敢为,战场上拼命搏杀的好汉,现在让李子玉去对付他们的家眷,李子玉心里还真有些别扭。但现在自己既然做了大宋的警察,穿了着身皮,领了这份饷,就得尽忠职守,何如宾再是英雄好汉,也是敌人,尊敬归尊敬,放水是万万不成的。不过不放水也不意味着对这些老弱妇孺痛下杀手,对于大明官员不株连家眷是元老院的既定政策,李子玉也做不到像景然这种留用人员一样干什么都毫无心理障碍。所以,李子玉是不赞成直接冲进苏家抓人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张家玉的下落。张家玉有杀人的重大嫌疑,现在除了何如宾之外,他是本案的二号犯人。张家玉一落网,收拾苏家大院里的人不过是顺手的事,陈子壮很有价值,他弟弟陈子升就差得远了,就算陈子升漏网,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相反,如果只抓了陈子升和一群女人孩子,却打草惊蛇,把张家玉放跑了,这次任务就和失败无异。


繁华烬燃 于 2018-3-23 11:53:00 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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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yiqun0203 于 2018-3-23 19:03:32 发表了:

速度更


qarc 于 2018-3-23 22:21:58 发表了:

赞美更新!


abc950309 于 2018-3-24 22:49:11 发表了:

赞美更新~~


大天尊 于 2018-3-25 23:51:01 发表了:

好好好


没事乱溜达 于 2018-3-26 00:01:32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3-13 11:00慕敏和午木接连收到了五个消息:第一,张家玉前往沙贝村,进入陈家。第二,在黄埔没有发现何如宾。第三,汤 …

王警官是久经风雨的,哪里会怕他们,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同事们的请求。……同事威胁王警官?


圣天使高达 于 2018-3-26 01:24:14 发表了:

楼主高产呀


项天鹰 于 2018-3-26 08:01:39 发表了:

没事乱溜达 发表于 2018-3-26 00:01

王警官是久经风雨的,哪里会怕他们,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同事们的请求。……同事威胁王警官? …

同事嫌王警官太碍事了,让他不要再裹乱了,他不插手案子还能破得快点。


以一敌七 于 2018-3-26 08:45:33 发表了:

归化民做主角的故事,赞!


RSE 于 2018-3-27 22:58:10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RSE 于 2018-3-27 22:59 编辑

我想看项天鹰吹比,安排一次出场吧


项天鹰 于 2018-3-28 10:03:44 发表了:

RSE 发表于 2018-3-27 22:58

我想看项天鹰吹比,安排一次出场吧

下一篇同人里再让他出来,本篇就算了,现在他应该正在高雄忙着干“大事”呢


繁华烬燃 于 2018-3-28 11:54:13 发表了:

大事情好呀,催更


项天鹰 于 2018-3-28 23:40:12 发表了:

繁华烬燃 发表于 2018-3-28 11:54

大事情好呀,催更

最大的事是金晓宇买菜我做饭,其次是金晓宇逛街我拎包,还有晚上回家陪金晓宇看书


李一凡 于 2018-3-29 09:43:26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3-28 23:40最大的事是金晓宇买菜我做饭,其次是金晓宇逛街我拎包,还有晚上回家陪金晓宇看书

金小宇是你的红颜吧?并不是女友吧?


繁华烬燃 于 2018-3-29 10:07:16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3-28 23:40

最大的事是金晓宇买菜我做饭,其次是金晓宇逛街我拎包,还有晚上回家陪金晓宇看书

嗯嗯,果然事关重大


项天鹰 于 2018-6-2 16:09:39 发表了:

在东莞地界找一个人的下落,就不得不借重王警官和他手下的留用人员,景然提出,要不要李子玉帮着参谋一下王警官手头的凶杀案?

李子玉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插手同事的案子,破不了人家说你帮倒忙,破了又显得炫耀,招人妒忌。但是思来想去,现在除了在苏家和张家盯梢之外也没别的线索,不如先看看这起案子的材料,万一和自己的任务有关也说不定。

一看不要紧,居然还真有关系,被杀的梁鍙和苏观生过从甚密,平时经常往来,甚至住在苏家。李子玉询问了苏德之后,确认了这件事,那么,梁鍙有没有可能认识张家玉?

这个问题苏德却答不上来了,张家玉和梁鍙肯定是照过面,但是是不是互相熟识,交情如何,就不是苏德一个下人能了解的了。

李子玉和景然一起查看梁鍙命案的案情。报案人是梁鍙的邻居,有事上门找梁鍙,却发现梁家家门大开,走进去一看,院中无人,东屋的门开着,探头往东屋内窥视,只见梁鍙身首分离,倒在床上。邻居吓得一声惨叫,把左邻右舍都招来了,立刻报了警。

验尸结果表明,梁鍙的死因是被人灌醉之后在头颈上砍了七八刀,将头颅斩下致死。由于昨晚邻居们还见梁鍙出门打酒,结合法医鉴定,可以判断梁鍙是在昨天夜间被杀的。左右邻居与梁家只有一墙之隔,却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声音。这样一来,凶手多半是死者的熟人,死者对凶手应该未加戒备。

王警官认为,凶手就是梁鍙的浑家孟氏,原因是孟氏声称当时因为母亲生病回娘家了,而孟氏娘家的邻居却证明她在当天下午已经离开娘家出门了,娘家人却众口一词,都说孟氏是第二天一早才走的。李子玉颇感为难,证言相互抵牾,王警官如果没有别的证据,就这么断定孟氏是凶手也太武断了。

接着,李子玉又发现一处疑点。根据对现场的勘察,死者被发现时趴在床铺上,头颅滚落在地,床上地上满是鲜血,甚至连死者的小腿上都沾染了血迹。如果凶手真是在床上斩下一个动弹不得的醉汉的首级,那么血迹不是应该集中在床头吗?

李子玉还没思索出原因,门哐啷一声弹开了,景然闯了进来:“王警官回来了,找到了……”“找到凶器了?”“找到尸体了……”

很快,王警官带人把两具无头尸体送回了警局,李子玉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这人怎么还越死越多了。这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最要命的是没有脑袋,连身份都没法辨认。旁边一个实习的新人问:“组……组长,这不是自杀吧?”李子玉叹了口气:“兄弟,这死的要是你多好啊。”

李子玉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王警官了,瘦小枯干,佝偻着背,警服穿得比赵贵还松垮。王警官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倒是,要是死了个警察,好歹咱们一点名就知道死的是谁。”景然说:“您两位就别打哈哈了,现在可三具尸体了,咱们今年这考评可怎么办,这要是再死个十个八个的,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众警察气得直跺脚,仨长官一个赛着一个地不会说话。先按流程办理吧,一边尸检,一边让侦缉队打听打听哪有丢人的。

四乡八镇打听个遍,尸体和人头没着落,谁让老婆抽了大耳刮子,谁让鸭子嗛了眼睛的事打听出不少,倒是都够丢人,可是一件也没用。王警官噗嗤噗嗤抽了半盒烟:“把打架那两口子叫来。”景然奇道:“这忙得脚打后脑勺,找他们干什么。”王警官说:“忙个六啊!这不什么消息也没有吗?闲着也是闲着,帮着劝劝架也是好的,和谐家庭,警察有责嘛。”

下面的小警察也不管这话通不通,自去找人了,李子玉在这里生着闷气,心想王警官果然不靠谱,张家玉的事还是靠他自己吧。没多一会儿,打架的夫妻被带来了,李子玉一看也乐了,丈夫的个头和王警官差不多,圆圆的脑袋是个秃顶,脸上青一块绿一块,肿得好似个西瓜,他老婆却是个膘肥体壮,膀大腰圆的健妇,扎煞着蒲扇一般的大手,直往老公脖子上抓。王警官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和谐社会不兴打人。我看你两口子眼熟,是住北关那一带吗?”那男人点了点头:“是,是,小人是北关外种西瓜的杜老六。”

此言一出,满屋警察大笑,景然笑道:“老六,你这西瓜怎么还有鼻子有眼啊。”杜老六还没反应过来,景然拉他往镜子前一站:“老六,你这西瓜有几斤啊?”

杜老六明白过来,自己也乐了:“这可没称过,这瓜没熟,称了也卖不得。我这浑家不懂事,三天两头大吵大嚷的,倒让警察老爷费心了。”杜老六住在景然的管片,两人都是油嘴滑舌,平时常在一起磨牙拌嘴。杜老六知道这大宋警察爱管闲事,不害良民,今天把他叫来多半是为他两口子打架吵了邻居睡觉,顶多就是挨王局长一顿骂的事,他城墙厚的一张脸,也不在乎。

王警官掐了烟:“我想起来了,上回被老婆追得掉沟里那个也是你。说吧,这回是为了什么事?”“嗨,昨天往苏老爷家送瓜,管家老爷嫌瓜不好,把小的给轰出来了。回家找浑家要钱孝敬管家,这泼妇就发脾气了。”杜老六的老婆不干了:“你个不长进的混货,你自把钱赌输了,倒来找老娘要钱!”杜老六连连摆手,当着警察的面说赌钱的事,这不是要命,他老婆却只是一个劲地骂他。景然抓赌的消息就是杜老六提供的,也不为难他,王警官此时不知是心情好还是不好,总之是不想管这小事,从兜里拿出几张票子来:“得了,屁大的事,别争竞了,回家赶紧生个小子才是正经。去拿几个瓜送到警局来,让兄弟们解解渴。”杜老六忙不迭接过钱:“这可巧了不是,瓜车就停在门口呢,本来是想挨完您老批评直接在城里卖的。”众警察都渴了半天了,一听这话,蜂拥而出,上车上拿了瓜,在街边就拿警刀剁开,蹲在门前开啃,汁水淋漓,警容惨不忍睹。王警官拿起个瓜拍了拍:“老六你这瓜不赖啊,苏家人再找茬你就提我,这都改朝换代了,一个奴才牛气什么。”却听一旁景然喊道:“老六!你这瓜怎么有鼻子有眼啊!”

众人齐往车上看去,却见那西瓜下面,赫然是两颗人头。

一时间众人都惊得呆了,王警官看了看人头,看了看杜老六:“老六,你种出来的?手艺不赖啊。”杜老六哭丧着脸:“王爷您就别说笑了,我哪知道这哪来的,装车的时候分明全是红瓤的,怎么这就冒出两个白瓤的来。”话音刚落,跟着李子玉来的一个新人“哇”地吐了出来,他这一吐不要紧,跟着又传染了好几个。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大热天警察集体吃瓜不稀奇,四五个警察蹲在街上吐可就稀奇了。王警官和景然赶紧搬动西瓜把人头盖上,警察们簇拥着杜家两口子和送瓜车进了警局。

李子玉和景然分头讯问杜老六和他老婆,审了半天,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警察们聚在一起商量,这两位的脑子胆子都有限,虽然是一对儿破皮无赖,但是要让他们杀人之后镇定自若地带着人头来警察局卖瓜,借四百个胆子给他们也干不出这事。李子玉问景然:“杜老六说的那个苏老爷,是苏观生吗?”景然说:“没错,他今天就是去苏观生家送瓜,他老婆也是这么说的。”

法医的结果也出来了,两个脑袋装在两个无头腔子上正合适,这倒也算好事,起码案情又明朗了一些。侦缉队很快也回来了,有人认出,死者中的女人是梁鍙同村的一个姓朱的木匠的老婆罗氏,当初何如宾征临高的时候,朱木匠被征去修炮车,后来就再也没回来,据说是被澳洲人的大炮炸死了。罗氏正年轻,没有子女,又有几分姿色,这两年在这一带也有了些风流名声。那个死了的男人是谁却没有头绪。

李子玉本来和这件案子无关,但是警察当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本能,遇上可疑的案子,总想把它破了才觉得心安,于是又和王警官、景然一起去勘察了一下现场。根据床上地上的血量来看,如果说有三个人在这张床上被斩首而死,这么多的血就对得上了。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仍是一片茫然。

谁知回到警察局,李子玉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实习警员的拍门吵醒了。

原来今天晚上正轮到景然值夜班,他和王警官、李子玉一起去勘察现场,回城之后与几个亲近的同事一道在街边小馆吃了晚饭,到警局时天已经黑了,离交班还有半个小时,闲着也是闲着,就跑去逗苏德玩,吓唬苏德说最近东莞县频发命案,元老院要抓典型,狠狠肃清街面上的地痞流氓,赌徒浮浪。吓得苏德连连讨饶。景然是个人损嘴贱的主,故意吓唬苏德寻开心,又拿血淋淋的尸体照片吓他,谁知苏德虽然被吓得直抽抽,却说他认识那个男的死者,就是苏家的内宅仆人苏庆。

景然大喜,自己这是又立了一个功劳,立刻派同事去把王警官和李子玉从被窝里拽出来。这两位一个趿拉着鞋,一个歪戴帽子,又给苏德来了个三堂会审,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苏庆久在内宅,他也不怎么熟悉,也不知道最近几天他是否在府里。

景然心中窃笑,苏观生这回可要倒大霉了,这几天接连出案子,赌博案、盗窃案、凶杀案、谋反案,案案都和苏家有关系,这是老天爷不给苏观生活路啊。大明官府还在的时候,景然虽无重大过恶,一没有血债,二不曾欺男霸女,但是吃拿卡要的事从来没少干过。然而这个苏观生苏老爷,不仅他惹不起,而且还总想收拾他。如今改朝换代了,景然不仅没受牵连,而且从大明的衙捕变成了大宋的警察,官越做越大,仗着熟悉县中情况,很得王警官倚重,俨然是警局中的二号人物。过去衙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非死即逃,有几个还在东莞地面上苟延残喘的,看见景然无不像耗子见猫,争着讨好巴结。而苏观生那边,大明的功名诰身在大宋这儿可不顶用了,苏家从能干预县政的一方乡贤变成了空有田产却无权柄的土财主,景然早就想寻个事由收拾收拾苏家,如今可算逮到机会了,苏观生的人头,已经有八成要掉了。


长风浩荡 于 2018-6-2 18:58:10 发表了:

赞美楼主更新!


李一凡 于 2018-6-2 19:39:00 发表了:

挖坟式填坑


dengk2017 于 2018-6-2 22:05:32 发表了:

终于更新了。


项天鹰 于 2018-7-9 12:05:00 发表了:

李子玉本想再观察一下,但是王警官和景然可都等不及了,眼下此事确定和苏家有关,搜查苏家,把苏家上下的要紧人物都拘来问话是完全符合执法流程的,同时警察们又连夜向住在城内的几个认得苏庆的人求证,虽然没有人说确定是苏庆,但都说觉得像。李子玉也不好再拂逆东莞同事们的意见,本来他觉得张家玉还有可能到苏家来,如果搜查苏家,有可能打草惊蛇,但是现在想来,自己已经盯了苏家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大约是张家玉也想到了这么多人进入苏家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八成也不会再来苏家了,自己也没必要和王警官争执,这回就听他们的意见吧。

天一亮,王警官就带着警察和国民军直奔苏家了,李子玉和景然则留在警局休息,李子玉不去是因为王警官是以苏庆被杀的案子为由才去传唤苏观生的,自己帮着参谋可以,跟着去抓人就不合适了。景然则没想那么多,他就是一晚上没睡太困了,抓人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又没多大功劳,自己干嘛抢着去,留在警局睡觉多好。

等李子玉和景然睡醒了,苏家的人也都被带来了。如今澳宋在东莞已经建立政权已经两年多了,警察收拾过的士绅早就不止一个苏家,当年澳洲人扫荡珠三角时就在东莞境内大开杀戒,符龙芝接管县政之后又除掉了谢天南等一批豪绅,士绅的体面对于警察来说早就不当一回事。广州的警察在元老眼皮底下,受的培训多,而且警察来源中也颇有些读书人,对于“文明执法”还是有些顾忌的。东莞县局的这帮老粗才不管这些,整个苏家的成年男人都被一股脑地抓来了,一个个绳捆索绑,横拖竖拽地在街上踉跄而行,稍有迟延,就是拳脚棍棒招呼。苏观生也是东莞地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大白天在街上被警察锁着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李子玉总算见到了这位他来到东莞之后一直关注的苏老爷,虽然衣冠不整,歪戴方巾,但是从神态之中仍能看出此人的桀骜不驯来。苏观生的面相与李子玉过去见过的士绅老爷不大相同,倒有些武夫的相貌,目光中透着狠戾。无论景然问他什么,他都是恶狠狠地瞪着双睛,一言不发。李子玉知道从这样的人身上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还是从其他人身上下手为好。李子玉最关心的还是一同被抓来的陈子壮的弟弟陈子升。

和苏观生相比,陈子升的话多得多,但是没有一句有用的,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带着几位朋友的家眷来访友的,大宋的王法又没禁止串门,各位警察都是知法懂法的人,想来是能明辨是非的。至于陈子壮死了的事,陈子升表示自己一无所知,自己从家出来的时候哥哥身子壮健如常,各位警察想来是误信人言了。

李子玉一时间拿他还真没辙,虽然说带着一帮老弱妇孺从广州跑到东莞看朋友很不正常,但是又没犯法,大宋是不讲株连家属的,何如宾、孙朝肃、汤允文的家眷都是普通平民,爱去哪就去哪,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抓人。现在三家的家眷之中,只有何如宾的儿子何敬之是成年男人,被一起拘了过来,其余人都在苏家识别了出来,在苏家宅邸中和苏家的家眷婢仆分别关押。对于这个何敬之,李子玉也不想太为难,当年何敬之可是与郭逸、裴莉秀过从甚密,李子玉久在广州,也知道这些事,虽然首长们交代任务的时候从来没提过这个何公子需要特殊对待,但是毕竟是和元老有交情的人,李子玉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决定先不审他,给些干粮清水,关在一间单间里。李子玉逐一询问苏家的族人仆役,看看有没有和张家玉有关的线索。

对于李子玉的任务,王警官和景然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还是梁鍙、苏庆和罗氏的凶杀案。李子玉抓得住张家玉也好,抓不住张家玉也罢,和他们都没有多大关系,眼前这三条人命的官司才是东莞县局的头等大事。苏庆和罗氏没有苦主出头也还罢了,凭良心办事,案子能破则破,要是真破不了,只要尽了全力,也就不怕半夜鬼叫门了。可是梁鍙在地面上多少有些头面,家里族人不少,他老婆孟氏的娘家更不是善茬,必须尽快给出个交代,要不然王警官和符主任的官运怕是都要受牵连。王警官去查苏家的时候就已经知会过符龙芝了,苏家人被抓来之后,符龙芝也来警局了,并没插手案情,只是对王警官叮嘱几句就走了。但是他的意思是很明确的,案子不能再拖了。

可是从苏家并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和苏庆相熟的仆人都证明苏庆在梁鍙被杀那天失踪了,也都指认死者就是苏庆,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大用处。景然试图找出和苏庆有关的花边新闻,结果是得知苏庆一天到晚好嫖好赌,时常溜出府去,谁也说不清他有几个相好的。有说罗氏可能与苏庆相好的,也有说不知道的。王警官的关注点则在西瓜上,把杜老六连人带瓜赶走的是苏家的总管之一苏绵,而这个苏绵却是个比苏德还怂的怂货,稍一吓唬就招认了自己故意刁难杜老六,可是人头的事却是一问三不知,吓得稀屎都窜出来了,还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抓几个士绅,元老是不会反对的,但抓捕一个在地方上有声望的人物毕竟也不是小事,如果抓了之后没有结果,警察们的处境会更被动。景然已经动了撂挑子的心思了,反正抓人的命令是王警官下的,案子也是王警官负责,出了事也得他兜着。

然而,王警官却托着腮帮子,在一旁打瞌睡,众警察连连摇头,这东莞县局要完啊


项天鹰 于 2018-7-9 12:06:43 发表了:

今天,荣禄号肉铺的东家孟礼郊的心情不错,县衙门里的符主任刚刚和他签了文书,从今往后县衙门、警察局、国民军食堂的肉都从他这儿进。

刚才那两个警察来找他的时候,真是把他吓坏了,还以为是妹妹的案子出事了,好在符主任说,案子已经快查清楚了,他妹夫的死和他妹妹没关系,明天再问一遍话就可以放人了。虽说大宋的看守所比大明的班房强得多了,可毕竟也不是什么舒服地方,早点出来,全家安心。

说起来,这个妹夫梁鍙还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酸秀才一个,活着的时候成天找岳父打秋风,如今死了还不消停。万幸大宋的捕吏还算好相与,若在过去,少不得又要大大破财。

想到这里,孟礼郊的心情又愉快起来,鼻子里哼着小调,信步向街角的小馆走去。

孟礼郊撩开门帘,不禁吃了一惊,王警官和李子玉、景然坐在一副座头上,一人捧着一碗面,景然笑道:“这不是孟掌柜,最近少会啊。”孟礼郊一只脚已经迈进门了,总不好退出去,拱手作揖:“三位爷吃好,最近小的没怎么出门,怕差爷们公务繁忙,没事也不敢叨扰。”王警官吸进最后一口面,放下手中面汤:“是吗?我记得国民军拿刺刀赶人之前,孟掌柜可没少叨扰我们啊。”孟礼郊轻轻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嗨!那会儿小的担心妹妹,痰迷了心窍,您老别见怪。”王警官喝了两口面汤:“也罢,谁还没个亲眷,能理解,不和你计较。孟掌柜还没吃呢吧,伙计,给孟掌柜上碗面……汤,算我请的。”

李子玉和景然憋着笑,还没见过拿面汤请客的。孟礼郊却连声称谢,坐在一旁想点菜,却又不知道这三个警察是真来吃饭还是专为等自己,一时十分尴尬。

王警官三两口把面汤喝完:“孟掌柜,今天我又问了你家邻居,说是你妹夫梁鍙死的那天下午,你妹妹就回夫家了。”孟礼郊说:“王爷,这不早就和您老说过了,真没这码事,舍妹是次日一早才回的家,回家就发现妹夫死在床上了。”王警官说:“这倒是实话,你妹妹那天确实没回家。”孟礼郊连声称是,王警官不紧不慢地说:“她走到半路,被你拦回来了。”

孟礼郊愣了半晌:“王爷,这话可是从何说起。”王警官说:“杜老六去苏家送瓜的路上,发现道路中央堆了好些树木枝杈,他下车搬开枝杈,这才前去苏家,你说这些枝杈是谁放的?”孟礼郊额头冷汗直冒,王警官拿出几张纸来:“元老院的指纹鉴定你听说过吧,这是从那些树枝上,还有杜老六的西瓜上拓下来的指纹。”又拿出一块破布来,“这个,是从你店里拿来的,你昨天杀了猪,用它擦的手,上面有你的指印。为什么这两个指印一模一样呢?”

孟礼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王警官手指轻叩桌面:“从实招吧。”孟礼郊说:“王爷,我不过是和杜老六开个玩笑……”王警官说:“是,是,开个玩笑,送两颗人头而已。要不要我把死人脸上的指纹也拿给你看看?”

饭店的掌柜伙计都被赶到后厨去了,前后门都有警察把住。王警官其实是信口胡诌,树皮粗糙,哪里留得下完整的指纹,杜老六的西瓜上或许留下过指纹,但是在这帮警察吃西瓜、找人头的时候也弄得乱七八糟了,死人脸上也根本没找出指纹来,他拿的那两张纸上其实是他自己的指纹。至于那块抹布,倒确实是从荣禄号店里拿来的孟礼郊的擦手布,但孟礼郊擦手的时候胡乱擦抹,也是没什么指纹的。但是王警官和景然一唱一和,三诈二唬,把孟礼郊一颗心吓得七上八下,口供被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榨了出来。

“那天舍妹回家来,说是和妹夫吵架了,我这个妹夫向来一吃酒便要惹是生非,起先我也没放在心上,老娘劝了妹妹几句,小的便去店里了。大约申牌时分,有伙计来店里找小的,说是妹夫来家里闹事,小的急忙便回,回家时妹妹已经出门了,只见到老娘。老娘说适才妹夫拎着个包裹来门前吵闹,吃多了酒,口齿不清,也听不分明他说的是什么。妹妹出门去看他,他却像见了鬼一样,把包裹往河里一扔,转身便逃。妹妹放心不下,便起身回夫家去看看。小的心里疑惑,便去下游找妹夫扔的那个包裹,走出不到一里便把那包裹捡回来了,谁成想,里面竟是两颗人头!”

“小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迷糊,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怕妹妹出事,赶忙将人头藏到树丛里,去追妹妹,只推说妹夫酒还没醒,她一个妇道人家去了也不济事,教她先回家去,我去妹夫家看看。”

“到了妹夫家,见妹夫兀自惊恐万状,又拦着不许小的进里屋,小的就疑心是他在里屋杀了人。便诈作给他夫妻说和,打了几角酒与他共饮。妹夫再三询问小的,妹妹是否一直在家,小的再三说妹妹前一天便回了娘家,他这才略镇静些,一个劲地喝酒,越喝越是神智混乱,小的劝解他几句,他却破口大骂起舍妹来,说舍妹与人通奸有染。渐渐地他醉倒不省人事了,小的进里屋查看,果然床上有两具无头尸体。小人思忖再三,妹夫定是酒醉之后误以这两人为舍妹和奸夫,将此二人杀死,他即做下这等事,敢杀两个,便敢杀十个八个。不管舍妹是否真是与人通奸有染,这仇隙已然有了,断不能再让他和舍妹做夫妻,否则将来一家人性命都要断送在他手里。小的本想报官,却又恐此事张扬开来坏了舍妹名节。妹夫杀害两命,已是死罪,反正报了官也是要杀头的,索性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他。小的急匆匆从店里赶回,身上本就是带了刀的,便就动手了。然后回到家中,只推说妹夫闭门不纳,把小的骂出来了。老娘和妹妹也未深究,身上虽沾了妹夫的血,但小人当日是从店里急忙忙赶回的,刚杀的猪,原本就沾了不少猪血,小人是屠户,衣衫带血走在街上是常事,也没人注意。后来警察老爷勘问,小的教舍妹和老娘诈称舍妹是因为老娘生病才回娘家的,瞒过吵架之事,也不提妹夫曾来家吵闹,老娘和舍妹怕担干系,便答允了。后续小的心想,这人头留在小的家附近树丛里,总不是头,再去打开包裹一看,却认得那男的是同村之人,现今叫作苏庆,在苏观生老爷家做僮仆,于是小的便想到了把人头藏在西瓜里送进苏府这一招,苏家的人死了,人头又在苏家发现,总牵连不到小的了。谁知道被苏绵这杀千刀的恶仆坏了事。小的只杀了妹夫一人,另外两人实不是小人杀的。如今事体既已被几位爷勘破,小的无话可说,按律判处便是,一起罪责皆在小的一身,与老娘和妹妹无干。只求几位爷不要把我妹夫的言语张扬出去,舍妹性情贞洁,与人通奸之事绝无可能,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舍妹也是活不得了。”

李子玉和景然把孟礼郊的口供整理好,景然把孟礼郊带去关押了。李子玉和王警官回到警局,李子玉问王警官:“前辈,您是怎么怀疑到孟礼郊的?”王警官说:“本来我是一点没怀疑他,前些天来县办闹事,数他闹得最凶,我哪想得到他这般大胆,杀了人还敢来告状。”李子玉说:“那您又是怎么想到是他杀的人呢?”王警官说:“其实也简单,孟家人说孟氏是第二天一早回夫家的,也有很多人看见她是第二天清早从孟家往梁家走,但是唯独有一个目击者一口咬定看见孟氏在凶案当天下午出门了,没办法,我就只好派人把从孟家到梁家之间离道路五里之内的所有人家都问了一遍,果然就又多了一个在那天下午看见孟氏的,还有两个人看见孟礼郊那天出门了,一个人看见梁鍙往孟家去。这三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没什么行人,孟家又在村外,离最近的人家尚有半里,没有谁看见梁鍙到了孟家,所以这些也并不能证明什么,总不能因为人家在案发的时候出门打瓶醋就给人定罪。但既然孟礼郊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了,那就一定有问题,我就试着诈了他一下,谁知道真就是他做的。本来我并不确定,因为孟家人在出门时间上撒谎可能只是怕担干系而已,也不能就这么认定是孟礼郊杀人,谁想他自己直接招了。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用笨办法,广撒网多问多打听,总该有点蛛丝马迹。”

李子玉说:“可是现在还有两点不明白。一是纵然罗氏和苏庆通奸有染,为什么会跑到梁家的床上。二是孟礼郊招供说他把苏罗二人的无头尸体和梁鍙的尸体一起留在屋内了,又是谁把他们的尸体埋了?”王警官说:“一开始我怀疑孟礼郊没说实话,但是他其余的供词严丝合缝,并无破绽。他也根本没必要埋尸。”

李子玉轻轻拍着自己脑门,死活想不明白这个过程,梁鍙酒醉之下以为罗氏和苏庆是自己的老婆和奸夫,因而杀人,然后去岳家闹事,接着被大舅子所杀,这一段的脉络已经很清楚了。可是偏偏开头结尾想不通。苏庆和罗氏要私通,去哪里不好,怎么就跑到别人家里来了。他们两个的尸体总不能自己钻到土里,不是孟礼郊埋的,又会是谁埋的?

李子玉猛然灵光一闪:“王警官,这个罗氏是不是和孟氏认识?”王警官说:“没错,两个走得还挺近,经常在一起做针线活。”李子玉说:“我们刚才漏了个问题,孟礼郊看见罗氏和苏庆的尸体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两人急匆匆回到警局,又逼问了孟礼郊一番。果然,虽然孟礼郊当时没怎么细看,但是依稀还记得苏庆和罗氏的衣服都是好好地穿在身上的。而王警官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两具尸体的衣服却大敞大开,还有几处撕裂。

这回轮到王警官糊涂了,李子玉心里却大致有数了。


项天鹰 于 2018-7-9 12:08:11 发表了:

黄昏时分,何如宾乘坐的商船缓缓驶过金门岛,如血残阳映照着海湾,犹有数处当年澳洲人的火箭留下的残迹,触目惊心。

当得知汤允文、孙朝肃、归辛树被捕的消息后,何如宾没在黄埔港多作停留,而是直接命令纲首启航直奔泉州,就算他再留在广州,也搭救不了汤允文他们,徒然送了性命而已。

对面一艘悬挂五彩锦鲤旗号的船只靠了过来,两船靠帮,对面船上一名大汉拱手道:“末将甘辉,恭迎何总兵。”

何如宾抱拳还礼,恍若隔世,终于回到大明的治下了,可是这大明,早已不是他耀兵沙场之时的大明了。

与此同时,在广州的看守所里,汤允文终于认命了,妻小家眷都在澳洲人手里,不降宋又能如何呢?更何况就算逃回大明,也没有任何复起的可能了,自己还背着通敌的嫌疑,杀头倒是有份。

不过,汤允文也好,孙朝肃也好,其实都不是这批被捕的人中最重要的。

马尚明心中极为忐忑不安,自从交代了自己是陈家的仆人之后,他就被和谢家的仆人分开单独关押了,被问了一堆问题之后,他又被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隐约听看守说,有个林首长要见他。

马尚明战战兢兢地被带进了林佰光的办公室。这个澳洲大首长的打扮倒和大明的老爷没什么两样,旁边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头戴小帽,满脸堆笑。林佰光的生活秘书倒上茶水,林佰光示意道:“坐吧,别拘束,就是和你随便聊聊。”

马尚明挨着椅子边坐下。林佰光说:“听说小兄弟是平凉人氏。”马尚明连连点头:“是,是。”林佰光说:“也难为你了,万里迢迢到广东来,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做何营生?”马尚明说:“小人积祖在苑马寺当差,除了父母还有两个哥哥,逃荒路上皆没了。”平凉是明代马监所在,设有多个官方马场,马尚明家就是世代在马场当差。林佰光说:“可是苦了你了,可还有什么别的亲戚?”“只有个伯父,在绥德当兵,不过已有十多年不见了。逃荒的时候哥哥还去打听过,听人说伯父造反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林佰光说:“你可还记得你伯父姓名长相?”马尚明说:“伯父名叫马守应,长相记不真切,但常听父亲说,伯父、父亲还有小人,三人长得甚像。”

林佰光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你伯父在哪,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伯父,这位黄掌柜和你同行,你们明天就动身。”马尚明一片懵懂,反正他们都是大官,交代什么自己照做就是了:“就我们两个人,如何拿礼物?”林佰光说:“送你伯父的礼物不用你拿,要他自己去取,元老院送他的,是朱大典、史可法、黄得功三人的项上人头。”

在东莞,最后一位证人终于也被李子玉挖出来了——一家乡下小酒馆的老板。

“那天那位总爷在这里和梁秀才喝酒,梁秀才喝得半醉,总爷倒是没怎么喝,后来他们就走了,第二天总爷又回来,给了小的二十元钱,教小的不许说出去。总爷和秀才说话时不许人靠近,小的委实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李子玉长出了一口气,这下都连上了,他一直在怀疑,苏庆和罗氏死前并未醉酒,也没有服用过什么药物的迹象,而尸体除了被斩首之外别无其他伤口,也就是说,死者是被凶手砍中颈部致死的,梁鍙一个读书人,能做到在短时间内迅速干净利落地杀死两人吗?

很显然,这名“总爷”才是真正的凶手,他骗梁鍙说他老婆在家偷人,帮助梁鍙杀死苏庆和罗氏,梁鍙被杀之后,也是他埋了苏罗二人的尸体,警察查案如果不认真,就会直接把三条人命都算在孟礼郊头上,甚至根本发现不了苏罗二人被杀,稍微仔细一些,也只能查出梁鍙杀人。孟礼郊杀梁鍙应该在凶手意料之外,但是凶手估计本来也打算灭梁鍙的口。

“你认识那个当兵的吧。”“小人认识,但是实在不敢说,他的官阶比差爷您高,又有势力,弄死小人如同踩死只蚂蚁。”李子玉把警察刀往桌上一拍:“你以为我弄死你很难吗?”

李子玉当然不敢把证人怎么样,但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店主眼里,班房里的班头要悄无声息地把他杀了还不是轻而易举,想起家里的老婆孩子,掌柜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子玉也有些不忍:“莫哭了,从实说,回家把店卖了,拿着那二十元钱去高雄安身吧,到了那边,大海阻隔,谁也害不了你,我有同学在那边做官,我写封信让他照顾你。”

掌柜的哭了良久,这才说:“是过去大岭山的好汉爷,如今受招安当了官军的,王友三王总爷。”

李子玉愣了半晌,他在高州与王友三共事过,交情也不错,堂堂伏波军的连长,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杀一个仆人、一个寡妇?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景然的声音:“李警官,有位广州来的高警官找你。”李子玉急匆匆跑出来,只见高重九满脸是汗,正喝着一碗凉茶:“上头有命,立刻收队回广州。”

李子玉愣了:“怎么不查了?”高重九看了看屋里,只有他和李子玉、王警官、景然四个人,于是说:“我们这一组查到,谢尚政的小妾秋芷还有个弟弟,当初谢天南家对仆人很苛刻,秋芷的父母无力养两个孩子,这个弟弟体弱多病,就送人了。”李子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汗出如浆:“送给谁了?”“苏观生家的管家。”景然失声道:“难道是苏庆?”

高重九点了点头:“没错,苏庆就是秋芷的弟弟。玉哥,你新拘的那个人招什么了吗?”李子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个乡下土佬,没什么用处。”“那就好,这就打发他走吧,我们赶快回广州,上面催得很急,把苏宅中抓到的人全都带回广州,张家玉多半是跑了,发通缉令就是了。”

高重九和李子玉对王警官和景然道了辛苦,急匆匆出去了。景然看了看王警官:“局长,那咱们这案子怎么办?”王警官点上根烟:“可以结案了,梁鍙酒醉之下误伤人命,孟礼郊因妹妹妹夫吵架到梁家与梁鍙争闹,见到死尸。梁鍙欲杀人灭口,孟礼郊遂拔出随身尖刀抵抗,杀死梁鍙,因为畏惧欲埋尸灭迹,但听见附近有响动,不敢久留,只埋了苏罗二人的尸体便逃之夭夭了,之后送人头那段就按他的口供写。具体该怎么写你比我清楚,就不用我教了。回头你去和孟礼郊说,这般说辞免了他的死罪,保全了他妹妹和他自己的名声,他不敢不这么招。”

景然说:“只怕瞒不过元老院。”王警官笑道:“何必要瞒过!你忘了当初张家玉的事是由哪个案子牵出来的了吗?”他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当初我在去三亚的船上就想明白了,有些事还是含糊的好。”

(全文完)


繁华烬燃 于 2018-7-9 12:30:25 发表了:

撒花完结~


duyiqun0203 于 2018-7-9 12:39:09 发表了:

完结散花 有点草率了


陆李仙 于 2018-7-9 12:46:46 发表了:

为啥王友三要杀人?


de9000 于 2018-7-9 13:15:51 发表了:

最后几段没看明白,谢家和苏家很有势力吗?


墨者无畏 于 2018-7-9 13:16:14 发表了:

什么?校长更新了?


章打结 于 2018-7-9 13:20:24 发表了:

王友三是谁?还当上了伏波军的连长,政审有问题啊。


飞翔中的板砖 于 2018-7-9 14:28:50 发表了:

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坑坑相连……结果这个马尚明居然是农民军头头的侄子……


繁华烬燃 于 2018-7-9 14:38:28 发表了:

留给大家各种疑问,这是项老师同人的特色


wqhasdf110 于 2018-7-9 15:54:17 发表了:

真的,看的我是一头雾水啊。


南海农庄店小二 于 2018-7-9 15:56:31 发表了:

项元老的坑越挖越深


xingyy 于 2018-7-9 16:39:27 发表了:

这是连环坑啊,期待下一篇


黄汉民 于 2018-7-9 16:55:03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黄汉民 于 2018-7-9 17:14 编辑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2-17 14:46

谢尚政对这些茫然不觉,还觉得元老院只是不信任旧明的官员,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忠心,与篡明划清界线,对 …

张家玉这个时候还不是秀才。

短毛是35年3月上岸的

院试还没开

张家玉没机会考秀才了

张家玉上华山,认识华山的人也不可能

张家玉这个时候才19岁

正是埋头读书的年纪,虽然说他好任侠,但是终究年纪还是小些要任侠也就是在广东一带任,跑去数千里之外的华山任,这任得也太狠了点

华山在陕西,离广东十万八千里

而且陕西已经乱了许多年了

1627年,陕西开始乱,当时张家玉12岁的小屁孩

在这个年纪以前去华山也不可能跟这些人有交情

在这个年纪以后,陕西已经乱了,10多岁的小孩去陕西这样战乱的地方游历?

不可想象


天青地白 于 2018-7-9 17:00:08 发表了:

一头雾水,王友三是谁,我前文怎么没有见过。


皮皮鲁与鲁西西 于 2018-7-9 17:13:22 发表了:

前面还是旧时代的残党,后半段确实小人物的恩怨。。。。。。。。。。。。。。


项天鹰 于 2018-7-9 18:02:56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7-9 18:07 编辑

黄汉民 发表于 2018-7-9 16:55张家玉这个时候还不是秀才。

短毛是35年3月上岸的

院试还没开

按照《碧血剑》的设定,归辛树是长期在江南活动的。认识穆人清不大可能,认识归辛树还是很正常的。


项天鹰 于 2018-7-9 18:06:46 发表了:

王友三是我另两篇同人《高雄国民学校》和《金晓宇高雄工作记》里的人物,海军可以收编海贼,陆军收编山贼也没什么不行嘛。


项天鹰 于 2018-7-9 18:20:25 发表了:

本帖最后由 项天鹰 于 2018-7-9 18:23 编辑

这回又挖了个大坑,梳理一下。

谢尚政之死和梁鍙之死是一件案子,有人利用秋芷和苏庆的关系指使秋芷杀了谢尚政,又派王友三杀梁鍙和苏庆灭口。

王警官不敢再查是因为能指使伏波军连长杀人的人肯定不是他惹得起的,而且当初乌项是因为稽查军火走私才遇到谢尚政和张家玉的,而且并不是偶然,能走私军火的人必然在澳洲人内部有一定权力,因此王警官决定尽早抽身。至于谢尚政和梁鍙干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项天鹰 于 2018-7-9 18:28:05 发表了:

补充一下梁鍙的为人。

梁鍙在旧时空历史上做了苏观生的幕僚,在拥立绍武帝以及帮苏观生打击异己方面非常卖力。后来谢尚政向尚可喜投降,广州城破,苏观生问计于梁鍙,梁鍙说:“还能怎么办,只好为国尽忠了。”过了一会儿苏观生再来找梁鍙,发现梁鍙已经趴着不动了,于是感慨了一番,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自杀了。然后梁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出去投降了清军。


黄汉民 于 2018-7-9 19:35:57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7-9 18:02

按照《碧血剑》的设定,归辛树是长期在江南活动的。认识穆人清不大可能,认识归辛树还是很正常的。 …

把张家玉抓了,然后呢?


陆李仙 于 2018-7-9 20:06:47 发表了:

不可能是元老贩卖军火


陆李仙 于 2018-7-9 20:10:16 发表了:

一旦被查出,政治生涯彻底完蛋


没事乱溜达 于 2018-7-9 20:21:56 发表了:

催更


项天鹰 于 2018-7-10 06:42:28 发表了:

黄汉民 发表于 2018-7-9 19:35把张家玉抓了,然后呢?

现在还没抓呢,张家玉跑了


项天鹰 于 2018-7-10 06:45:30 发表了:

陆李仙 发表于 2018-7-9 20:06不可能是元老贩卖军火

元老是肯定不可能的,哪个元老也没有动机对这点蝇头小利感兴趣


andizza 于 2018-7-10 16:19:54 发表了:

期待继续挖掘真相!


绝不写明特别白 于 2018-7-12 11:21:04 发表了:

在下愚蠢,看了半天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有元老指使这杀人案?


lxr 于 2018-7-12 12:59:42 发表了:

项天鹰 发表于 2018-7-9 18:06

王友三是我另两篇同人《高雄国民学校》和《金晓宇高雄工作记》里的人物,海军可以收编海贼,陆军收编山贼也 …

海军收编海盗,是因为海军中会操作帆船的不多,自己培养根本无法满足海军发展的需要,而收编有操船技能的海盗就成了海军快速发展的最快方式。

而陆军有谁认为自己比不上山贼,或有什么非收编不可以理由?不会是“海军收得,陆军也要收”吧。

陆军连俘虏的明军尚且不喜欢,攻略广东时成建制投诚过来的明军打散后编入国民军都有人说三道四,山贼头目被收编后还很快当上了伏波军连长,这是能力强还是后台硬啊。


RSE 于 2018-7-14 03:49:33 发表了:

枪毙任老道?


项天鹰 于 2018-7-17 21:07:42 发表了:

lxr 发表于 2018-7-12 12:59

海军收编海盗,是因为海军中会操作帆船的不多,自己培养根本无法满足海军发展的需要,而收编有操船技能的 …

主要是名字好。


李上善 于 2018-8-18 00:14:27 发表了:

ll

fggds


雷神 于 2018-10-15 01:51:44 发表了:

lxr 发表于 2018-7-12 12:59

海军收编海盗,是因为海军中会操作帆船的不多,自己培养根本无法满足海军发展的需要,而收编有操船技能的 …

楼主写的比这更过分,收编的山贼头领直接就当了伏波军的正牌营长,手下几个兄弟都在他属下当连长……

这个情节安排我都懒得吐槽了。

黄德安这种起家时候就跟着元老院南征北战的老牌军官至今也就是营长。

一山贼直接就当上伏波军营长?这个玩笑开大了。

澳宋的体系,伏波军的体系,整个体制和制度,反正一切的一切都被踩在了脚下。

合理的安排应该是收编的山贼打散后送去重新整训,然后和正常招兵人员一样进入国民军。

几个山贼头领应该遵从招降制度流程(具体忘记了),先政审再培训最后根据各人意愿进行组织安排。、

而且如果想进入军队,最多最多也就是国民军里当个副排长,这还是必须经过完整的澳宋军事体系训练后。